在明末的军队体系里,有一种兵种叫“夜不收”。这名字听着像打更的,其实是专业侦察兵,干的都是刀头舔血的活——潜入敌营、刺探军情、抓舌头,必要时还能搞点破坏。死亡率极高,待遇也最好。
王五在边军干过三年夜不收,是真正的行家。所以当李根柱让他组建斥候队时,他二话没说,只提了一个要求:“俺挑人,俺定规矩,一个月内,别管俺用什么法子。”
李根柱同意了。
王五从八十七个战兵里挑了十个人,标准很奇怪:不要最高的,不要最壮的,专挑那些其貌不扬、眼神灵活、走路没声的。有个叫侯七的小个子,以前是采药人,在山里像猴子一样灵活,第一个被选中。
训练从第二天凌晨就开始了。
第一课:潜伏。王五让十个人趴在草丛里,他自己带着山寨里养的两条土狗在五十步外溜达。“狗不叫,算合格。狗叫了,今晚没饭吃。”
结果令人绝望。十条好汉,九条被狗发现——有的是喘气声太大,有的是身上的汗味太重,还有个倒霉蛋趴在了蚂蚁窝上,被咬得直哆嗦。只有侯七,两条狗从他身边走过三次,愣是没发现。
“看见没?”王五指着侯七,“这就是本事。不是力气大就行,得会‘藏’。”
第二课:伪装。王五教他们用泥巴、草汁、木炭改变肤色和衣服颜色。“别把自己弄得跟鬼似的,要像你本来就是那地方的一块石头、一棵树。”
这课更惨。十个人互相化妆,结果出来一群妖魔鬼怪。孙寡妇路过看了一眼,笑得直不起腰:“你们这是要去唱大戏?”
第三课最要命:偷鸡。王五给的任务是:两人一组,潜入十里外的村庄,偷一只鸡回来,不能被发现,不能伤人,鸡不能叫。
第一组半夜出发,天快亮时回来——鸡是偷到了,但被人发现了,追出二里地。第二组更离谱,鸡偷错了,偷了只打鸣的公鸡,刚出村就打鸣,全村的狗都叫了。
只有侯七那组成功了。他们没偷鸡,而是用半块饼跟村里一个孤老头子换了一只病歪歪的老母鸡。“老头正愁鸡快死了没人要,俺们还赚了个人情。”侯七憨笑。
王五很满意:“这就对了。斥候不是贼,不是非得偷。要的是结果——拿到东西,还不结仇。”
训练进行了二十天,淘汰了三个实在不适合的,补充了两个。剩下的九个人,已经有点模样了:走路轻、眼神毒、会看脚印、会听风声,最重要的是——耐得住寂寞。
这时候,真正的任务来了。
马六(现在算斥候队的编外人员)从县城传回消息:钱千总的三百边军已经开拔,携带四门虎蹲炮、五十杆火铳,预计五天后抵达北山。
“去两个人,”李根柱对王五说,“摸清他们的行军路线、扎营习惯、火炮位置。记住——宁可跟丢,不能暴露。”
王五选了侯七和另一个叫柴火的队员。两人换上破烂衣裳,脸上抹了锅底灰,扮成逃荒的流民,提前下山了。
三天后,两人回来时,柴火肩膀上带着伤——被流箭擦的。
“队长,麻烦了。”侯七脸色凝重,“这帮边军跟巡检司那些废物不一样。行军有前哨,扎营有暗哨,火炮放在中军,火铳手分两队,一队警戒一队休息,轮流换班。”
他拿出一张用炭笔画在破布上的图:军营布局、岗哨位置、甚至伙房和马厩都标得清清楚楚。
“还有,”柴火补充,“他们带了‘夜不收’,起码十个。俺们差点撞上,幸亏侯七耳朵灵,听见他们用黑话打招呼。”
王五接过图,仔细看了一遍,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正经的边军野战营配置。钱千总这是把咱们当鞑子打了。”
李根柱盯着图看了很久,问了一个关键问题:“火炮怎么运上山?”
“用骡子拉。”侯七说,“但山路陡的地方上不去。俺看他们在山脚就开始修路——砍树、填坑,进度不快。”
“那就让他们慢慢修。”李根柱眼中闪过一丝光,“王队长,从今天起,你的斥候队任务升级:第一,监视边军动向,每日一报;第二,骚扰他们的修路队,但不要硬拼,拖时间就行;第三,找机会……弄一两杆火铳回来。”
“火铳?”王五愣了,“那玩意儿不好弄,有专人看管。”
“想想办法。”李根柱说,“咱们得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有多厉害,怎么防。”
接下来的几天,斥候队忙疯了。九个人分成三组,日夜轮班监视。他们不敢靠太近,就在山梁上观察。边军砍树,他们就夜里去把砍倒的树拖走;边军填坑,他们就挖新坑;边军运材料,他们就在路上撒铁蒺藜。
虽然都是小打小闹,但效果显着——边军的修路进度慢得像蜗牛。钱千总气得暴跳如雷,派夜不收上山搜捕,但北山这么大,九个人往林子里一钻,根本找不到。
第七天,机会来了。
侯七那组发现,边军的火铳手每天中午会轮流去溪边擦枪——这是规矩,火铳怕潮,得经常保养。而且因为是在自己营地后方,警戒比较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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