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的腊梅开得最盛时,嫡母柳氏忽然想起了静远院的沈微。
柳氏端坐在荣安院的暖阁里,指尖捻着一串东珠佛珠,眼神却冷得像窗外的霜雪。她穿着一身石青色织金褙子,领口滚着白狐毛边,鬓边插着赤金点翠步摇,一举一动都透着国公夫人的威严,只是眼底藏着化不开的算计。
“张嬷嬷,”柳氏缓缓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大少夫人那边,最近怎么样了?”
张嬷嬷躬身站在一旁,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回夫人,大少夫人还是老样子,守着静远院,带着二少爷过活。只是……”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说,“二少爷如今跟大少夫人亲得很,吃喝拉撒都要黏着她,连夫人您赏的东西,他都不肯要。”
柳氏的佛珠捻得更快了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个庶种,倒还认贼作母了。”
她心里清楚,沈微嫁入镇国公府时,带了丰厚的嫁妆——江南沈家虽是书香门第,却家底殷实,沈微的嫁妆足足有八抬大轿,其中不乏良田商铺、奇珍异宝。谢瑨死后,这些嫁妆便成了沈微的私产,柳氏觊觎了许久,却苦于没有名目下手。
更让她忌惮的是,沈微掌着静远院的中馈,虽不管整个国公府的事,却把自己的小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府里的下人暗地里都夸她贤惠。柳氏怕时间久了,沈微会凭借这份贤惠和嫁妆,在府里站稳脚跟,甚至影响到自己儿子谢衍的地位。
“不能再让她这么舒坦下去了,”柳氏抬眼,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她一个寡妇,守着那么多嫁妆,又带着个庶种,未免太碍眼了。”
张嬷嬷立刻会意,凑近了些:“夫人的意思是……”
“去库房拿些‘调养身体’的汤药来,”柳氏压低声音,“就说是我体恤她守寡辛苦,特意给她熬的。记住,里面的‘料’,要加足了。”
张嬷嬷眼神一亮,躬身应道:“老奴明白。”
柳氏挥了挥手,让张嬷嬷退下,自己则走到窗边,看着院外盛放的腊梅,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她要让沈微慢慢垮掉,等她病入膏肓,无力再管嫁妆和谢辞时,那些东西,自然就成了她和谢衍的囊中之物。
当天下午,张嬷嬷就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送到了静远院。
沈微正在给谢辞绣虎头鞋,看见张嬷嬷进来,放下针线起身行礼:“嬷嬷怎么来了?”
“大少夫人,”张嬷嬷脸上堆着假笑,把药碗递过来,“这是夫人特意让人给您熬的调养汤药,说您守寡辛苦,身子单薄,喝了能补补。”
沈微看着那碗汤药,眉头微微蹙了蹙。柳氏平日里对她避之不及,怎么会突然好心给她送汤药?但她毕竟是国公夫人,自己只是个寡嫂,没有拒绝的道理。
“劳烦夫人挂心了,也辛苦嬷嬷跑一趟,”沈微接过药碗,指尖碰到碗壁,微凉的温度让她心里莫名一沉,“我这就喝。”
“夫人还等着老奴回话呢,”张嬷嬷盯着她,“大少夫人还是现在就喝了吧,免得汤药凉了,失了药效。”
沈微心里的疑虑更重了,但看着张嬷嬷紧盯的眼神,只能端起药碗,凑近唇边。汤药的气味很怪,带着一股淡淡的苦涩,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腥气,和她以前喝的补药完全不同。
她犹豫了一下,刚要喝,身边的谢辞忽然拉了拉她的衣袖:“嫂嫂,这药不好闻,别喝。”
谢辞才四岁,不懂什么算计,只是单纯觉得这药的气味让人不舒服,不想让嫂嫂喝。
张嬷嬷脸色一沉,瞪了谢辞一眼:“二少爷懂什么?这是夫人特意给大少夫人补身体的,哪能不喝?”
谢辞被她瞪得一哆嗦,却还是攥着沈微的衣袖不肯松手:“嫂嫂,我怕……”
沈微摸了摸谢辞的头,心里忽然有了主意。她端着药碗,故作虚弱地咳嗽了几声:“嬷嬷,我忽然有些恶心,怕是喝不下这汤药,不如先放在这里,等我好些了再喝?”
张嬷嬷有些不情愿,但看着沈微苍白的脸色,也不好强逼,只能说:“那大少夫人可要记得喝,别辜负了夫人的一片心意。”说完,又瞪了谢辞一眼,才转身走了。
张嬷嬷走后,沈微立刻把药碗放在炕几上,拉着谢辞的手问:“阿辞,你是不是觉得这药不对劲?”
谢辞点了点头,小眉头皱得紧紧的:“不好闻,像……像上次李婆子给院子里的狗灌的药。”
沈微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走到炕几前,拿起药碗,仔细闻了闻,那股腥气更明显了。她想起以前听母亲说过,有些毒药无色无味,却能慢慢损耗人的身体,让人久病不愈,最后悄无声息地死去。
柳氏是想让她死。
这个念头一出,沈微的后背瞬间冒出冷汗。她看着碗里黑漆漆的汤药,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来,冻得她浑身发抖。
“嫂嫂,你怎么了?”谢辞看见她脸色发白,拉着她的衣角担心地问。
沈微回过神,把药碗放在角落里,用一块布盖好,然后蹲下身,抱着谢辞:“阿辞,以后不管是谁送来的东西,尤其是汤药,嫂嫂没喝之前,你都不能让嫂嫂喝,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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