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带着蔷薇的甜香,拂过苏府后花园的九曲回廊。沈书言伤愈后的第一次登门,选在了这样一个晴好的午后。他身着月白锦袍,腕间缠着尚未完全褪去的绷带,笑容依旧温润如玉,手中却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那是他亲自下厨做的苏阮曾提过的南方点心。
汀兰苑的蔷薇开得正盛,苏阮坐在廊下,手中把玩着一枚从镇邪庙带回的星芒石拓片,脑海中反复回放着萧玦在密林中护着她狂奔的场景,他手臂上渗出的血迹仿佛还烫着她的皮肤。
“三小姐,沈公子来了。”春桃的通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阮抬眸,看到沈书言站在蔷薇花墙下,阳光透过花瓣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一如初见时的模样。可她心中却清晰地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同了——自从镇邪庙与萧玦共享秘密,自从明白自己对那抹冷峻身影的在意早已超越了对陆昭野的移情,沈书言的温柔便成了需要小心推开的暖意。
“沈公子康复了?”苏阮起身福礼,刻意拉开距离。
沈书言将食盒递给春桃,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拓片上,笑意微不可察地淡了些:“有劳三小姐挂心,已无大碍。听闻三小姐近日潜心礼佛,倒是让在下想起一事——”他从袖中取出一支羊脂玉簪,簪头雕着一朵栩栩如生的荼蘼花,“上次在庙中见三小姐鬓边少一支素簪,便寻了匠人雕琢,不知可合心意?”
玉簪触手温润,雕工精湛,苏阮却想起萧玦送的那罐玉肌膏,同样的不动声色,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力量。她没有接,只是轻声道:“公子破费了,只是民女素日里甚少戴簪,怕是辜负了公子美意。”
沈书言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他从未被如此明确地拒绝过,尤其是在他为她挡下剧毒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将玉簪放在石桌上,语气依旧温和,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执拗:“三小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在下自问……自问对三小姐之心,天地可鉴。”
该来的终究来了。苏阮垂下眼帘,看着石桌上那支精致的玉簪,心中充满了愧疚。沈书言的付出实实在在,那份恩情重如泰山,但感情之事,从来不由恩情决定。
“沈公子的恩情,苏阮没齿难忘,”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那日若不是公子,苏阮早已……只是,感情之事,勉强不得。”
“是因为靖王殿下,对吗?”沈书言突然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三小姐觉得,靖王殿下比在下更能护你周全?”
苏阮一怔,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她想起萧玦在镇邪庙为她挡下毒针的冷静,想起他在密林中搂着她飞跃时的沉稳,想起他眼中偶尔闪过的、与陆昭野如出一辙的锐利——那不是温柔,却是能让她心安的力量。
“殿下与公子,是不同的人。”她斟酌着措辞,“公子的温柔,苏阮很感激,但……苏阮心有所属。”
“心有所属……”沈书言喃喃重复,脸色渐渐苍白。他看着苏阮,试图从她眼中找到一丝犹豫,却只看到了坚定。那坚定像一根针,刺破了他用温柔构建的假象。他一直以为,只要他付出足够多,总能焐热这块寒冰,却忘了寒冰之下,早已藏着另一簇火焰。
“是因为他像你口中的‘陆昭野’吗?”沈书言的声音陡然低沉,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快得让苏阮以为是错觉,“三小姐喜欢的,到底是靖王殿下,还是他身上那个‘陆昭野’的影子?”
苏阮猛地抬头,心脏像被抓住般疼痛。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直接地戳破她心中的隐秘。她曾无数次问自己,对萧玦的心动,是否只是对陆昭野的移情?可镇邪庙中他奋不顾身的保护,密林中他坦然相告的追寻,还有那些与陆昭野相似却又不同的瞬间——萧玦是萧玦,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是让她在异世感受到共鸣的灵魂。
“不是影子,”苏阮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苏阮心悦的,是靖王殿下本人。”
这句话像一把刀,彻底斩断了沈书言最后的幻想。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身后的蔷薇花架,指尖被尖刺划破,渗出一滴血珠,染红了月白的衣袖。他看着苏阮,脸上重新堆起笑容,那笑容却比哭更难看:“原来如此……是在下唐突了。既然三小姐心有所属,在下……在下祝福三小姐得偿所愿。”
他说得如此大度,可苏阮却看到他眼底深处那抹无法掩饰的失落与……怨毒。那怨毒像毒蛇的信子,让她背脊发凉。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拒绝,可能点燃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公子……”她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沈书言抬手打断。
“三小姐不必多言,”他转身,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润,却带着一种死寂的平静,“在下先行告退,不打扰三小姐了。”
看着沈书言离去的背影,那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萧索。春桃端着食盒回来,见苏阮脸色不好,小声问:“小姐,沈公子怎么了?脸色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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