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刚过,苏府后园的几株玉兰便急不可待地绽了苞,莹白的花瓣沾着晨露,在初春的薄寒里透着怯生生的暖意。苏阮正带着春桃晾晒新采的艾草,忽听得前院一阵喧哗,夹杂着柳氏尖利的斥骂声,隐约还提到了她的名字。
“小姐,好像是夫人在发火……”春桃攥着衣角,脸上露出不安。自上次靖王府宴后,柳氏看苏阮的眼神越发不善,总像淬了冰,随时能刺过来。
苏阮将手中的艾草束好,拍了拍手上的灰:“去看看。”
前院的抄手游廊下,柳氏正指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丫鬟怒斥,苏琳站在一旁,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地上散落着几只摔碎的青瓷茶盏,碎片上还残留着暗红的汁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甜腥气。
“好个没规矩的贱婢!竟敢把有毒的参茶端给你家老爷!说!是谁指使你的?”柳氏手中的鸡毛掸子“啪”地甩在地上,吓得小丫鬟缩成一团。
苏明哲站在廊下,脸色铁青,显然是被气得不轻。他身旁的管家正低声说着什么,目光却不时瞟向刚走近的苏阮。
苏阮心中一沉,那甜腥气她认得——是夹竹桃的汁液,微毒,少量饮用会导致呕吐腹痛,虽不致命,却足以让人难受许久。
“父亲,母亲,发生何事了?”苏阮福了福身,语气平静。
柳氏猛地转过身,三角眼死死瞪着她:“苏阮!你还敢问?看看你做的好事!”她指着地上的碎片,“方才你父亲要用茶,这贱婢竟端来了有毒的参茶!若不是我及时发现,你父亲岂不是要遭了你的毒手?”
“母亲这话从何说起?”苏阮眉峰微蹙,“这茶是我让小丫鬟送去的?”
“不是你是谁?”苏琳上前一步,娇声道,“三妹妹,这小丫鬟是你汀兰苑的人,不是你指使,难道是她自己有胆子毒害父亲不成?我看你是见父亲近来对你略有和缓,便想加害于他,好独吞家产吧!”
又是这样拙劣的栽赃。苏阮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大姐说笑了,我一个不受宠的庶女,父亲的家产与我何干?再说,这小丫鬟虽是汀兰苑的,但近来被母亲借去伺候,母亲难道不知?”
柳氏一噎,她确实为了方便监视,将苏阮身边一个略懂药理的小丫鬟调到了自己院中,却不想被苏阮当场点破。她眼珠一转,厉声道:“就算如此,这茶是从汀兰苑的小厨房端出来的,除了你,还有谁能接触到?一定是你嫉妒父亲对嫡姐偏爱,便心生怨恨,下此毒手!”
周围的仆役们窃窃私语,看向苏阮的目光充满了怀疑。苏明哲脸色更加难看,他本就对这个庶女漠不关心,此刻更是信了七八分。
“我没有。”苏阮语气坚定,目光扫过柳氏和苏琳得意的神色,心中已然明了。又是她们设的局,用一个被收买的小丫鬟,将脏水泼到她身上。
“还敢狡辩!”柳氏挥手,“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送到官府去!谋害亲父,这可是大罪!”
眼看家丁就要上前,苏阮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却被春桃紧紧握住。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温润的声音突然响起:
“苏夫人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沈书言身着一袭月白锦袍,正快步从垂花门走来,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笑意,只是眉宇间透着一丝急切。他身后跟着几个书童,手中还提着药箱。
“沈公子?”柳氏和苏琳都愣住了,没想到他会突然到访。
沈书言走到苏阮身边,先是对苏明哲和柳氏拱手行礼,然后才转向柳氏,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夫人息怒,在下刚到苏府,便听闻此事,其中或有误会。”
“误会?人证物证俱在,有何误会?”柳氏板着脸。
“哦?”沈书言挑眉,目光落在地上的碎片上,“在下略通医术,方才闻到这茶水中除了参味,还有夹竹桃的气息。夹竹桃虽毒,但若要害人,何必用这等见效慢、毒性轻的毒物?再者,”他看向那个小丫鬟,“你说这茶是苏三小姐指使你端的,可有证据?”
小丫鬟被他温和的目光一扫,顿时慌了神,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苏琳见状,连忙道:“沈公子,这丫鬟是三妹妹院里的人,她自然会帮着三妹妹说话……”
“苏二小姐此言差矣,”沈书言打断她,转向苏明哲,“苏大人,在下以为,此事关乎三小姐名节,更关乎大人安危,不可草率。不如先让在下检查一下这茶水,再细细盘问,如何?”
苏明哲本就有些犹豫,见沈书言出面,又提到名节和安危,便点了点头:“也好,有劳沈公子了。”
沈书言从药箱中取出银针,小心翼翼地插入碎片上的茶渍中。片刻后,银针果然微微发黑。他又走到小丫鬟面前,仔细看了看她的眼神和手指,突然问道:“你刚才说,这茶是从汀兰苑小厨房端来的?可我听说,今日汀兰苑的小厨房因管道堵塞,并未开火,三小姐和春桃姑娘一直用的是前院送来的膳食,对吗,春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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