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进忠强行压下心中那点莫名的失落与惆怅,跟着引路的小太监,穿过一道月亮门,又走过一条栽着几株海棠树的夹道,这才终于来到了郭太子妃为朱由检安排的新院落。
这处院落,位于勖勤宫的右侧,虽然不如元孙朱由校所居的左院那般轩敞,却也自有一番精致与清幽。院中打扫得纤尘不染,几盆名贵的兰草,正静静地吐露着芬芳。
还未等他走近,一阵抑扬顿挫的、充满了谄媚之意的声音,便从院内飘了出来,传入了他的耳中:
“哎哟喂!咱们的五殿下,您慢些!慢些!这小脚儿迈得多稳当,多有劲儿啊!瞧这架势,将来定是能脚踏四海,威震八方!”
“殿下真是天资不凡!这才多大的年纪,便能走得这般利索!真真是龙章凤姿,神人降世啊!”
李进忠听着这油腻的腔调,眉头不自觉地便皱了起来。
他随着引路太监走进院内,只见院子中央的空地上,一个刚满周岁的孩童,正扶着一个打磨得光滑无比的木质学步车,这东西又称“蟹学”,摇摇晃晃地,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着。
那孩子,不是他日思夜想的小主子朱由检,又是谁?
许久未见,朱由检似乎又长高了一些,褪去了婴儿的些许奶胖,身形更显结实。他穿着一身宝蓝色绣着小老虎的锦缎衣裤,头上梳着两个小小的总角,更显得粉雕玉琢,灵气逼人。
在他的身旁,乳母陆氏正一脸慈爱地跟着,伸出双手,虚虚地护着,生怕他摔着了。陆氏自然是认识李进忠的,见到他来,也只是略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又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回到了朱由检的身上。
而真正让李进忠心中一沉的,是站在另一侧,那个正弯着腰,满脸堆笑,口中不住地冒出各种奉承话的管事太监!
只见那太监约莫三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形略有些发福,面皮白净,一双小眼睛,笑起来的时候,便眯成了一条缝,看起来倒有几分“和善”,但那眼底深处,却不时地闪过一丝精明与算计。他穿着一身簇新的宝蓝色云纹茧绸直身,腰间系着一条银质束带,显然是这院里头的头面人物。
此人,便是太子妃郭氏亲自指派的,五殿下身边的新任管事太监——徐应元!
只见那徐应元,一会儿蹲下身子,替朱由检抚平脚下地砖的一点点不平整;一会儿又直起身子,用夸张无比的语气,夸赞殿下走得稳;一会儿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块糖来,送到朱由检嘴边,哄着他开心。
那副殷勤备至、体贴入微的模样,其对朱由检的热忱与用心,竟是丝毫不亚于当初跪在地上,要给殿下当“人肉护垫”的自己!
李进忠的心,在这一刻,瞬间便凉了半截!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般,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他本以为得了刘淑女娘娘的亲口许诺,能来这勖勤宫伺候五殿下,便算是熬出了头,抢占了先机。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养伤的这一个多月里,竟然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而且,看这徐应元与五殿下这般“亲近”的模样,显然早已在此处站稳了脚跟,成了五殿下身边的新晋红人!
李进忠心中一阵发苦。
自己,在太子妃娘娘的眼里,本就是刘淑女娘娘那边硬塞过来的“外人”,身份本就尴尬。如今,又有了这么一个背景更硬、手段更高明、又早已得了先机的竞争对手。
自己先前努力争取来的那点地位,怕是不保了啊!
他看着那个正被徐应元逗得“咯咯”直笑的朱由检,心中更是涌起一阵深深的失落。
小殿下他才这么点大,又隔了这么久,怕是早就已经把自己这个“旧人”,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他站在院门口,看着眼前这“其乐融融”的景象,只觉得手脚冰凉,仿佛一个刚刚赶到宴席,却发现酒菜早已被旁人吃干抹净的迟到者,显得是那般的多余和无助。
李进忠正站在院门口,心中五味杂陈,只见那管事太监徐应元的身后,还恭恭敬敬地站着两名小太监和两名宫女,显然都是他手底下伺候的人。
引路的小太监上前一步,对着徐应元躬身禀报道:“徐管事,刘淑女娘娘宫里的李进忠,奉命前来报到了。”
此言一出,院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转向了门口的李进忠。
李进忠不敢怠慢,连忙快步上前,对着徐应元和在场的众人,深深地行了一个叉手礼,声音谦恭地说道:“小的李进忠,见过徐管事,见过各位同僚。”
那徐应元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鼻子“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连身子都未曾转过来一下,那股子倨傲和轻视,简直是溢于言表。
在他看来,这李进忠,算是个什么东西?
严格算起来,此人也是来伺候五殿下的,也算是五殿下的“伴伴”。但是嘛,自己可是太子妃娘娘亲手点下的管事太监,是这院里头名正言顺的头一号人物!这宫里头,虽然也讲究些资历辈分,但自己背后有太子妃撑腰,那便是最大的靠山!自己,绝对应该算是五殿下身边的“首席伴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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