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跪在地上,一个个面如死灰、仿佛被抽去魂魄般的奉宸宫众人,王安的心中,也是暗暗叹了口气。他知道,小爷这道谕令,对刘淑女和她宫里的人来说,是何等的残酷。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上前一步,虚扶了一把几乎要瘫倒在地的刘淑女,劝慰道:
“刘娘娘,您也别多想。小爷此举,也是一番好意。前段时日,您不是为了贵妃娘娘的丧仪之事,忧思伤神,还晕厥过一次吗?太医当时也说了,娘娘您是心中郁结,需得好生静养才是。小爷这不也是为您凤体康健着想吗?先让太子妃娘娘代为照管五殿下几日,您也能落个清净,好好地将养身子不是?”
他这话,说得是合情合理,处处都透着“为你好”的体贴。
而此刻,正躺在暖阁内那张雕花小木床里的朱由检,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惊了一跳!
他方才在院子里,远远地便闻到了暖阁中飘出的那股浓郁的羊肉汤香味,馋得他是口水直流。喝了快一年的奶,他早就喝得想吐了!每日里清汤寡水的,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好不容易闻到点荤腥,他正盘算着等会儿能不能想办法,偷偷弄一小口尝尝鲜呢。
可还没等他付诸行动,外面便传来了这道晴天霹雳般的谕令!
他哪还有心思去想那羊肉汤了?他整个人不对,是整个小脑袋瓜都懵了!
“我靠!我那便宜老爹是发什么疯?!”
朱由检在心里疯狂吐槽,“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把我交给嫡母去抚养?他不是已经有一个亲生儿子,就是我那个大哥朱由校,交给太子妃养着了吗?这是养孩子养上瘾了?想在这东宫里头开个幼儿院不成?!”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究竟是出了什么岔子。
就在朱由检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跪在外面的母亲刘淑女,却像是突然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般,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
她竟像是疯了一般,甩开彩儿的搀扶,连滚带爬地跪行到王安的面前,死死地抓住了王安的袍角,声泪俱下地哀求道:
“王总管!王总管!求求您!求求您再去替臣妾跟小爷求求情吧!奴家不能没有检儿啊!检儿他还小,他离不开我这个做娘的呀!求您了!王总管!”
王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心中也是一阵头疼。他连忙想要将刘淑女扶起来,口中劝道:“哎哟,我的娘娘喂!您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小爷的谕令已下,咱家也做不了主啊!”
刘淑女却不管不顾,只是死死地抓着他的袍子,哭得肝肠寸断。她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连忙抬起头,脸上挂着泪水,急切地辩解道:
“王总管!您去跟小爷说!臣妾没有病!臣妾的身子好得很!前些日子不过是一时急火攻心罢了,早已经没事了!臣妾不需要静养!臣妾自己带着检哥儿,足够了!绰绰有余!求小爷收回成命吧!求小爷了!”
她此刻早已是方寸大乱,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体面和仪态?在她心中,儿子就是她的天,是她的命根子!要将儿子从她身边夺走,那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王安看着她这副几近崩溃的模样,心中也是一阵不忍,但更多的,却是头大如斗!
他知道,小爷那边,既然已经下了决心,便绝无更改的可能。可眼前这位刘淑女,又哭得这般凄惨,若是真的闹起来,惊动了旁人,传了出去,终究是不好看。
这可真是个烫手的差事啊!
他只能一边好言相劝,一边在心里暗暗叫苦。
而躺在摇篮里的朱由检,听着母亲那凄厉的哀求和哭喊,心中也是一阵发酸,一阵愤怒!
他知道,母亲这是在做无用功。从王安那不容置喙的语气中,他便能猜到,此事,已是板上钉钉,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只是,他依旧想不明白,自己的那个便宜老爹,为何会突然做出这等近乎于惩罚一般的决定?
难道是因为之前灵堂之事,他对自己和母亲,还是心存芥蒂?亦或是这背后,又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更大的阴谋?
朱由检的小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觉得,事情,似乎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复杂和麻烦!
他必须想办法,弄清楚这一切!否则,他和母亲,怕是真要沦为这宫廷斗争的牺牲品了!
刘淑女那凄厉的哭喊声和哀求声,在这寂静的奉宸宫院落之中,显得格外刺耳,甚至穿透了厚厚的宫墙,隐隐约约地传到了对面的一处殿宇之中。
这里,便是傅选侍的居所。
殿内,傅选侍正斜倚在软榻之上,由一名宫女轻轻地为她捶着腿。她近来也是喜事临门,就在前不久,她又为太子朱常洛诞下了一位皇女,虽然尚未请封赐名,但母凭女贵,她在这东宫之中的地位,也算是又稳固了几分。
此刻,她正闭目养神,脸上带着几分产后的慵懒和满足,却被外面那突如其来的喧哗声给惊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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