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朱常洛终于下定了决心,郭氏心中一喜,但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那份沉静与从容。她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走得小心翼翼,不露痕迹。
她缓缓上前,对着朱常洛再次屈膝一福,柔声道:
“回小爷的话,臣妾的计策,说来也简单,全在于‘顺水推舟’四字。”
她顿了顿,见朱常洛面露不解,这才将自己的全盘计划,和盘托出:
“小爷您想,近来……刘妹妹不是刚好身子不适,晕厥在床吗?这便是咱们最好的由头。”
“小爷可先下一道令,就说刘氏身染微恙,需静心调养,不宜再为照料皇子而操劳。为免五殿下无人看顾,特命臣妾这个做嫡母的,暂为照管。待日后刘氏身体好转,再将检哥儿交还由她抚养便是。”
她这话,说得是合情合理,处处都透着为刘氏和朱由检着想的“体贴”。
她并没有急着在此时,便彻底夺走朱由检的抚养权。因为她知道,做得太过,吃相太难看,反而会显得自己目的不纯,引来不必要的非议和警惕。这宫里头的事情,最是急不得,讲究一个“温水煮青蛙”。
她心中清楚得很,只要自己能得到这个“暂为照管”的名分,能名正言顺地带着朱由检出入慈宁宫和启祥宫,能借此机会与两宫太后建立起亲近的关系。只要能让小爷和整个东宫,都看到此事带来的好处……
到那时,即便刘氏病好了,即便自己主动要将朱由检还给她抚养,怕是小爷您自己,都不会答应了!
当然,郭氏心中,其实还有另一条更为狠毒的计策。那便是抓住刘氏之前在灵堂失措、其下人又在丧仪期间喧哗生事的“过错”,死追不放,将其彻底打入冷宫,然后顺理成章地将朱由检夺过来。
但这条计策,乃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险招。虽然能快速达到目的,但也会让她自己落下一个“正妃没有气量”、“刻薄寡恩”、“容不下有功之嫔御”的坏名声。在这深宫之中,名声,有时候也是一种重要的武器。为了长远计,她绝不能如此短视。
朱常洛听完了郭氏这番“体贴周到”的计策,沉默了许久。
他抬头望向窗外,只见夜色如墨,庭院中的那几株宫槐,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影影绰绰,看不真切,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也如这大明朝那晦暗不明的前路。
良久,他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中带着几分感慨,几分无奈,也几分决断:
“罢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便依你所言吧。”
他转过身,对着殿外高声喊道:“王安!”
一直恭敬地跪在门外的王安,闻声连忙起身,快步走了进来,先是对着朱常洛和郭氏各行了一礼,然后便垂手侍立,等待着自家小爷的指示。
朱常洛看着王安,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缓缓地说道:
“传孤的谕令。”
“今念在奉宸宫淑女刘氏,近来忧思伤神,身子抱恙,特准其静养调理,不必再为皇子俗务操心。”
“即日起,皇五子朱由检,暂交其嫡母、太子妃郭氏,移居宫中,好生照看,待其生母病愈之后,再做定夺。”
王安听完这道谕令,心中也是微微一惊!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太子妃郭氏,只见她依旧是那副端庄恭顺的模样,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波澜。
但王安是何等的人精?他瞬间便明白了,这道谕令的背后,究竟隐藏着多少深意和算计!
看来,这位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太子妃娘娘,终于要出手了!
而太子小爷,也终于下定了决心,要主动出击了!
王安的心中,不知是喜是忧。但他知道,从今夜起,这东宫的天,怕是真的要变了。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深深地躬下身子,沉声应道:
“奴才……得令!”
王安躬身领了朱常洛的谕令,心中却是波澜起伏,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此事非同小可,将一位皇孙从其生母身边带走,交由嫡母抚养,即便只是“暂为照管”,也必然会引来不少议论。
他略微沉思了片刻,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朱常洛,又瞟了一眼旁边的太子妃郭氏,用极低的声音试探着问道:“小爷……此事,是否……是否需先启奏皇爷一声?毕竟,五殿下之前……也曾得过皇爷的青眼。若是……”
他话未说完,郭氏却已然抢先开了口。
只见她对着朱常洛微微一笑,语气从容不迫地对王安说道:“王总管多虑了。此事并非定下抚养之名,不过是因刘妹妹身子不适,本宫身为嫡母,为小爷分忧,为妹妹分劳,临时照看几日罢了。此乃东宫之内务,家事而已,何须事事都去惊动皇爷?这,可不是什么常制的典礼,不过是权宜之计。”
她这话,说得是滴水不漏。既点明了此事是“非常制”,又将其定性为“临时”和“家事”,堵住了所有可能引来非议的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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