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朝在前面引路,刘淑女抱着朱由检,与傅选侍、东李选侍一同,绕过那些正在手忙脚乱、却依旧毫无头绪的内侍们,向大殿深处走去。
还未走到灵位前,便见太子妃郭氏,早已带着几名心腹宫女,站在一处略显整洁的角落里,指挥着各项事宜。
只见郭氏今日,早已褪去了一身华服,换上了一袭粗麻制成的孝衣,头上未戴任何珠翠,只披着一方素白的头巾,遮住了往日里精心梳理的云鬓。她脸上未施脂粉,神情肃穆而又带着几分不易察的疲惫。
虽然殿内混乱不堪,但她作为太子元妃,东宫的女主人,此刻必须强打精神,出来主持大局,管理前来致哀的众位妃嫔。
陆续赶来的傅选侍、东李选侍等其他几位太子的嫔妃,也都在各自宫女的帮助下,从一旁早已预备好的包裹中取出孝服,手忙脚乱地穿戴起来。按照规矩,她们这些做儿媳的,在婆母的灵前,都需换上相应的孝衣,以示哀悼。
每位嫔妃进来后,都需先走到郭氏面前,对她这位正室行礼,然后再由宫女引着,到旁边一个临时辟出来的暖阁内更衣。
轮到刘淑女上前行礼时,她明显感觉到,太子妃郭氏对她的态度,比之上次在家宴之上,要冷淡了许多。
郭氏只是淡淡地扫了她和她怀中的朱由检一眼,微微点了点头,道了一句“来了便好,速去更衣吧”,便不再多言,转而又去指挥其他事务了。那眼神之中,再无半分上次家宴时的“温和”与“亲近”,只剩下公式化的冷漠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疏离。
刘淑女心中一凛,也说不清是何滋味。她知道,自打上次那“妖孽”流言的风波之后,她在这东宫之中,便已成了个特殊的存在。有人敬畏,自然也有人嫉恨。
她不敢多想,连忙也带着彩儿等人,进了暖阁,迅速换上了孝服。就连朱由检那颗光溜溜的小脑袋上,也被彩儿手脚麻利地缠上了一圈小小的白布条,作为孝的表示。
虽然东宫的物资储备严重不足,导致灵堂迟迟搭建不起来,但万幸的是,供应几位主子们穿戴的孝衣孝帽等用度,倒还算是齐全的。
换好孝服出来,朱由检也终于有机会,见到了自己的几位“嫡亲”的哥哥姐姐们。
皇长孙朱由校,自然也在其中。他今日也穿着一身小小的麻布孝衣,小脸绷得紧紧的,努力模仿着大人们的严肃表情。只是,他毕竟年纪小,今年虚岁才将将七岁,哪里耐得住这般沉闷的气氛?没一会儿,便开始有些不耐烦,一会儿抓抓耳朵,一会儿挠挠腮帮子,小动作不断。
只是,每当太子妃郭氏那严厉的目光扫过来时,他便会立刻像个被抓了现行的小耗子一般,赶紧收敛起所有的小动作,乖乖地站好,不敢再有丝毫异动。
除了朱由校,还有几个年纪更小一些的皇孙皇孙女,此刻也都换上了素服,被各自的乳母或宫女抱着、牵着,聚在一旁,有的好奇地打量着周围,有的则因为这压抑的气氛而小声地啜泣着。
就在殿内一片沉重而又带着几分混乱的氛围之中,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一阵压抑的、肝肠寸断的哭声!
众人闻声,都是心中一凛,连忙向殿门口望去。
只见太子朱常洛,被人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从殿外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
他刚刚从景阳宫,从他母亲王贵妃的灵前回来。此刻的他,早已哭得是双眼红肿,面无人色,整个人都仿佛被抽去了主心骨一般,脚步虚浮,若非有人搀扶,怕是连站都站不稳了。
然而,当这位沉浸在巨大悲痛之中的储君,一踏入这本该庄严肃穆、却混乱不堪的正殿,看到眼前这不成体统的景象时,那无边的悲伤,瞬间便化为了滔天的怒火!
“这……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朱常洛猛地推开身旁搀扶的内侍,指着那堆在角落里的白绫和尚未成形的灵堂,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得嘶哑尖利,“母妃……母妃她尸骨未寒!你们……你们这些狗奴才,就是这般为她老人家操办后事的吗?!”
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殿内的众人,怒吼道:“王安呢?!王安!给孤滚出来!!”
早已忙得焦头烂额的王安,听闻小爷震怒,连忙连滚带爬地从殿内深处跑了出来,一见到朱常洛这副模样,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道:“小爷息怒!小爷息怒啊!”
“息怒?!你让孤如何息怒?!”朱常洛双目赤红,指着王安的鼻子,便是一阵劈头盖脸的痛骂,“孤将母妃的后事交由你来操办,你便是如此回报孤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连个灵堂都搭不起来!你是干什么吃的?!莫不是……莫不是连你们这些狗奴才,也瞧不起我母妃,瞧不起孤吗?!”
他这话,已是说得极重!
王安被骂得是抬不起头来,心中也是又委屈又无奈。他知道小爷此刻正在气头上,说什么也没用,只得一个劲儿地磕头,口中连声说道:“小爷息怒,保重龙体啊!贵妃娘娘新丧,您可千万不能再气坏了身子啊!小爷节哀!节哀顺变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