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的“阖家宴”虽然虎头蛇尾般地草草收场,但对于太子朱常洛这一行人来说,总体而言,倒也算得上是“满载而归”,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如此。
尤其是临行前,王皇后还特意吩咐宫人,将今日宴席上那些未曾动用或是只动用了少许的精致菜肴、糕点果品,都一一打包起来,赏赐给了东宫。这在等级森严的宫廷之中,也算是一份不小的体面和恩典了。
东宫的日常饮食,虽然也比寻常人家强上百倍,但比起乾清宫这等皇家正宴的规格,自然还是逊色不少。能将这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珍馐美味“打包”回去,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心里头都是美滋滋的。
于是,回程的路上,除了太子朱常洛依旧心事重重,神色复杂之外,其余人等,大多都带着几分喜气。
淑女刘氏自不必说,今日儿子在御前“大放异彩”,不仅得了皇上和皇后的夸赞赏赐,还得了去太后宫中请安的特权,这让她整个人都如同踩在云端一般,喜不自胜。她抱着怀中安静的朱由检,只觉得这孩子真是上天赐给她的宝贝。
就连皇长孙朱由校,也因为得了皇爷爷几句夸奖,又见识了乾清宫的威严,小脸上也带着几分兴奋和自得。
然而,在这看似皆大欢喜的队伍中,却有一个人格外不开心,那便是素来得宠的西李选侍。
她今日在乾清宫,可以说是全程陪坐,既没有得到皇爷的半句垂询,也没有像刘氏那般,因为儿子而大出风头。这让她心中那股子不平之气,如同被压在石头下的火苗一般,越烧越旺。
在乾清宫那种地方,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有丝毫异动。但一回到这东宫的地界,那点子委屈和嫉妒,便再也按捺不住了。
刚一下轿子,她便不等旁人搀扶,径直跑到太子朱常洛面前,那张原本还算明艳的脸庞上,瞬间便布满了委屈,眼圈儿一红,泪珠儿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爷……”
她声音哽咽,带着十足的哀怨,一开口便是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
“爷,您瞧瞧……瞧瞧妾这命苦的!同样是为爷诞育皇子,那刘氏生的五殿下,就能得爷这般看重,亲自上本子给皇爷报喜,引得皇爷龙颜大悦,又是赐宴又是赏赐的,何等风光!”
她用袖子拭了拭眼角,声音越发凄楚:“可怜妾的模儿(指她所生的皇四子朱由模),也是爷的亲骨肉啊!却没他五弟那般好命,既没有爷这般费心张罗,也没能得皇爷半句夸赞。爷……您说,妾的模儿,是不是就合该比旁人矮上一头呢?”
朱常洛原本因今日之事,心中正有些复杂难明,既有几分侥幸,又有几分失落。此刻见西李又开始这般哭哭啼啼地胡搅蛮缠,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心中那点好不容易升起的轻松感,也瞬间烟消云散了。
他最是怕女人哭闹,尤其是西李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更是让他头疼不已。
“好了好了,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朱常洛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但还是耐着性子劝慰道:“今日之事,不过是凑巧罢了。由检那孩子,也是误打误撞,才得了些许圣眷。模儿也是孤的孩儿,孤岂会厚此薄彼?你莫要多心了。”
“妾怎能不多心?”西李选侍却不依不饶,抽抽噎噎地说道:“爷是不知道,如今这宫里头,那些个捧高踩低的奴才,见刘氏和五殿下得了脸,一个个都快把她们捧上天了!妾和模儿,倒像是成了没人要的野草一般!爷,您若是不替模儿想想,往后……往后他在这宫里,还如何立足啊?”
她这话,明着是为儿子叫屈,实则还是在暗示太子,希望他也能抽空在万历皇帝面前,替朱由模美言几句,也挣回些体面。
朱常洛听得是心烦意乱,刚想开口再说几句安抚的话,却听一旁传来一个温婉却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
“妹妹这是怎么了?大喜的日子,怎的还哭哭啼啼的,倒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太子妃郭氏,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正缓步走来。她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端庄笑容,只是那笑容之中,却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西李选侍一见太子妃过来,那嚣张的气焰顿时便矮了三分。她虽然敢在太子面前撒泼,但在太子妃郭氏面前,她还是有几分忌惮的。毕竟,男人或许会怜香惜玉,但女人对付起女人来,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而且还恨不得往死里整!
太子妃郭氏走到太子身旁,先是规规矩矩地对着太子行了一礼,然后才将目光转向西李选侍,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妹妹方才说,模儿受了委屈?本宫倒是不知,这宫中还有谁敢给皇子委屈受?妹妹不妨说来听听,本宫也好替模儿做主。”
她这话,看似是在为西李撑腰,实则却是在暗暗敲打她,莫要无理取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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