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在如潮的赞美与祥和中落下帷幕,但其余波,却在紫禁城的各个角落,激起了层层涟漪。
坤宁宫内,烛火摇曳。
一向深居简出、不问世事的王皇后,此刻正静静地坐在佛堂前,手中捻着佛珠,口中无声地诵念着经文。
“娘娘,今日五皇孙那座自鸣钟,可是出尽了风头呢。”
贴身大宫女一边为她捶着腿,一边轻声说道:“万岁爷高兴得什么似的,连带着对太子爷的脸色都好了许多。”
王皇后的动作微微一顿,缓缓睁开眼,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
“检哥儿是个聪明的孩子。”
她的声音平淡如水。
“知道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送什么礼。这份心智,可不像是个九岁的孩子。”
“娘娘是担心……”宫女试探着问。
“我担心什么?”
王皇后淡淡一笑,重新闭上了眼睛。
“太子也好,皇孙也罢,只要这江山还姓朱,只要这后宫不起波澜,我这老婆子,也就念几声阿弥陀佛罢了。只是……”
她的话音低了下去,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只是这孩子太过早慧,又与外朝……罢了,且看着吧。他所求的那张路引,虽名为寻宝,但我看那孩子的眼神,里头藏着的东西,怕是不简单啊。”
与此同时,翊坤宫中,气氛却有些压抑。
郑贵妃懒洋洋地斜倚在软榻上,看着面前那个金丝楠木的食盒,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今日寿宴上,她精心准备的贺礼虽然也得了万历的夸赞,但在那座震撼全场的自鸣钟面前,瞬间就显得黯然失色,仿佛成了陪衬。
“这钟绝非孩童所为,定有外朝势力插手!”
她恨恨地咬了咬牙道:“小小年纪,就这般会讨好卖乖!什么‘天地同寿’,什么‘八仙祝寿’,分明就是那些太监们帮他想出来的馊主意!他一个如此年幼的孩子,哪有这般玲珑心思?”
一旁的贴身太监连忙劝道:“娘娘息怒。小皇孙也不过是一时侥幸罢了。再说了,万岁爷虽然高兴,但也只给了他一张没用的路引,又没给他什么实权,能成什么气候?”
“你懂什么!”
郑贵妃瞪了他一眼,美目中寒光闪烁。
“路引?你以为那是去游山玩水的?他指明要去南方,要去海边,这里面的名堂大了去了!而且,你看今日朝堂上那些大臣的反应,一个个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九岁稚童岂能造此奇物?必是外朝那些清流借他之手献媚!”
她想了想,忽然冷笑一声:“去,也给本宫查查。这钟到底出自何人之手?我就不信,凭这小子的能耐,能做得出这等精巧玩意儿!若是有外人插手……哼!”
慈庆宫,东宫。
与后宫的猜疑不同,这里却是一片真正的欢腾。
朱常洛坐在书房里,面前摊开着那幅万历皇帝当场赏赐的亲笔御书“积善之家”,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好!好啊!”
他轻轻抚摸着那几个字,感叹道:“这次多亏了检儿和校儿。不但化解了之前的僵局,还让父皇对我这个太子也高看了一眼。这积善之家,便是对我东宫最大的肯定!”
邹义站在一旁,也是满脸堆笑:“恭喜小爷!贺喜小爷!这是小爷洪福齐天,两位皇孙也是孝感天地啊!”
“邹伴伴。”
朱常洛抬起头,心情极佳地吩咐道:“传我的话,赏!重赏!检儿要的那张路引,手续要立刻去办,不仅要给兵部的勘合,还要以东宫的名义,给沿途官府去个帖子,务必让他们好生照应,不得有误!他这是要为国寻宝,可不能让地方上那些官吏给难为了!”
“是!奴婢这就去办!”邹义连忙领命,心中也是暗自庆幸。太子对五殿下的宠信越重,他们这些下人的日子也就越好过。
承华宫内。
朱由检可没工夫去管别人怎么想。他正把自己关在小书房里,看着李矩刚刚送来的那张明黄色的、盖着鲜红“皇帝之宝”大印的腰牌和文书,手心都在微微发烫。
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通行证!
有了它,林富就不再是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而会成为他最忠实的猎犬;有了它,裕民堂的商队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南下,冲破那些关卡的盘剥,将南方的物资和技术源源不断地输送回来!
“李伴伴。”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抬头看向李矩。
“我们这就出宫,你也去把林富叫来。就说,我有样好东西,要给他看看。”
李矩心领神会,躬身道:“是,奴婢明白。那林富这几日,可正在城里到处托人打听万寿节上的消息呢,估摸着早就急得火烧眉毛了。”
果然,朱由检到了约定地不出一个时辰,林富便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这一次,会面的地点不再是城外的客栈,而是朱由检特意选在内城一处隐秘的茶楼雅间。
林富一进门,见到端坐在首位的朱由检,那眼神就跟见了亲爹似的。他虽然只是个商人,但这几日万寿节上的传闻早已飞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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