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坐在三轮车上,引擎已经启动,低沉的嗡鸣在巷子里回荡,像一头蛰伏野兽的呼吸。他没急着走,手指搭在油门上,指节微微泛白,仿佛那不是控制速度的开关,而是压着自己心跳的阀门。他知道任务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不是因为规则不允许,而是因为他自己不允许。每一次踏入倒影区,都是把命押在未知的天平上,而他早已输不起。三年前那场任务后,陈默消失了,父亲也没再回来。从那天起,他的生活就像被撕掉了一半的纸页,剩下的全是空白与疑问。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纸条,边缘被汗水浸得微卷,墨迹有些模糊,但那个编号依旧清晰可辨:S-02。和三年前那次一模一样。城市像被谁按下了重启键,表面如常,内里却裂开了口子,漏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暗流。他把纸条仔细折好,塞进胸前口袋。那里还贴着一块染血的胶带,是上次任务留下的纪念品,也是某种锚点——每当他在边界层迷失方向时,指尖触到那粗糙的质感,就能想起自己是谁,还能提醒他:“喂,别装英雄了,你连右臂都没了。”
风从巷口吹进来,带着点湿气,混杂着铁锈与腐叶的气息,像是旧日记忆的味道——潮湿、发霉、挥之不去。他吸了口气,胸腔扩张,心跳平稳。72次每分钟,和往常一样。他闭眼一秒,脑海闪过衣柜里的黑暗、母亲哭泣的声音、还有那一声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爸”。但他立刻掐断思绪。现在不是回忆的时候,情绪波动会引来东西——那些藏在规则缝隙里的观测者。它们不吃人,只吃记忆,专挑心软的人下手。“要是真有心理医生能报销倒影区创伤后遗症就好了,”他在心里嘀咕,“可惜这年头连医保都不认‘非现实精神损伤’。”
踩下油门,三轮车缓缓驶出巷子。轮胎碾过水泥地的声音很稳,像是某种节拍器,在空旷街道上划出一道孤独的轨迹。街角的倒影区还在扩张,刚才那个无面女孩已经不见了。她站在路灯下时,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流动的灰雾,手里抱着一只破旧布偶,嘴里低声哼着一首听不清歌词的童谣。林川没回头。他知道,一旦对视,就会被标记;一旦被标记,系统就会判定你为“异常体”,清除只是时间问题。“又不是去相亲要看对方长啥样,”他冷笑,“我可不想变成公告栏上的失踪人口画像,还得配一句‘最后身穿蓝色快递服’。”
他直接开向青松路28号。路上没人,连车都没有。这不是正常的城市,是刚被规则重塑后的空档期——现实与倒影交错重叠的六小时零七分。他知道这种时候最危险:系统在重新校准,任何动作都可能触发连锁反应。一个脚步太重,可能引发区域塌陷;一次心跳过速,可能激活隐藏监控。他曾见过一名探员只是咳嗽了一声,下一秒整条街的玻璃同时爆裂,而他的身体被某种无形之力撕成两半,残肢挂在电线杆上晃了三天才消失。“所以说啊,感冒一定要请假,”林川心想,“在这种地方打个喷嚏都可能是人生最后一个动作。”
超市招牌出现在视线里。现实中的“世纪联华”亮着白光,招牌整洁明亮,商品琳琅满目。但倒影里的却偏灰,字体边缘像被水泡过,笔画模糊扭曲,仿佛随时会融化。两重影像轻微重叠,形成一种令人眩晕的错位感。他知道这是边界层的特征——现实尚未完全覆盖倒影,空间处于不稳定状态。在这种地方,物体可以同时存在于两个位置,人也可能看到另一个“自己”。“希望我的另一个我没欠花呗,”他默默祈祷,“不然征信崩的是两个人。”
他下车,右手习惯性摸了下空袖管。那是三年前留下的代价。当时他为了逃出B区冷库,用手臂卡住了正在关闭的数据闸门。机器识别出“**阻断”,自动切断动力,但他也因此失去了整条右臂。后来他们给他装了个仿生义肢,但他拒绝使用。他说,疼痛才是真实的证明。“再说,义肢太贵了,维修费比命还金贵,”他自嘲,“而且它不会出汗,也不会抽筋,假得让我觉得自己像个AI客服。”
纹身没有发烫,心跳仍在安全线内。他抬头看了眼B区入口,金属卷帘门半开着,内部漆黑一片,像一张沉默巨口,等着吞下下一个不信邪的人。他迈步走了进去。
地面干净得不像话。没有脚印,没有垃圾,连灰尘都分布得均匀,像是被人精心打扫过。但他知道,这恰恰是最不正常的。真正的废弃场所不会如此规整,只有系统自动生成的空间才会追求这种病态的秩序。他走到第14排货架尽头,鞋底避开碎玻璃残渣——那不是偶然掉落的,而是昨夜某个失败探员留下的痕迹。他记得那人代号F-19,擅长潜行,但在第七章就被抹除了存在记录。“兄弟,安息吧,”他在心里默念,“至少你的玻璃碴子给我指了路,比导航靠谱多了。”
刚站定,一辆空购物车突然动了。它原本停在角落,轮子静止,现在却缓缓前移,发出滞涩的摩擦声,像是关节生锈的人拖着腿走路。车体直冲他而来,速度不快,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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