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站在原地,右手还举着,条形码纹身的光如呼吸般明灭,最后缓缓沉入皮肤,像被血肉一口吞下。他没动,连睫毛都不敢颤。刚才那句话说得痛快,可他知道这地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花海没有散去,反而更静了,那些悬浮在空中的眼睛不再转动,只是齐刷刷地凝视着他,瞳孔深处浮现出细密的裂纹,仿佛玻璃即将碎裂前的预兆。空气里那股甜味仍未消散,黏腻得如同糖浆灌进鼻腔,深吸一口,喉头竟泛起铁锈般的腥气,像是有人把腐烂的蜜糖涂在了肺叶上。
他低头看手心,掌纹被冷汗泡得发白,像一张被水浸过的遗书。心跳还在跳,一百零八下,每一下都撞在肋骨上,震得耳膜嗡鸣。他怕反规则提示突然响起,怕自己会条件反射做错事。上次在超市听见“小孩唱歌别堵耳朵”,他本能捂住了耳朵,结果整个货架突然长出牙齿,咬掉了他半截袖子。从那以后他学乖了——越害怕,越要慢下来,像在死人堆里走路,脚步轻一点,鬼才不会回头看你。
他把左手按在胸口,一下一下压着,像是要把心跳往回摁。三秒一次呼吸,像快递站老张教的那样:吸两秒,停一秒,吐三秒。他说这叫“稳单节奏”,送加急件时用得上。那时候老张总叼着半截烟,眯眼看他:“急单不急人,人乱了,单就丢了。”现在想想,那不是经验,是警告。
地面忽然裂开一条缝。
不是之前那种腐蚀性的黑洞,而是一道细长的光,从泥土里钻出来,像手机屏幕漏电时的裂痕,边缘泛着幽蓝的电流,滋啦作响。林川蹲下,没往后退。他知道这不是攻击前兆,是信息传输的通道。这种裂缝他见过两次,一次在废弃地铁站,一次在凌晨的公交终点站。每一次,都带来死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一个人影从缝里爬出来。
动作很慢,像是信号不良的视频加载,一帧一顿,肢体扭曲变形,仿佛被什么力量强行拼接。轮廓模糊,衣服破烂,脸上一半是人脸,一半是镜面反光,映出的不是此刻的天空,而是倒悬的城市,楼宇如针般刺向虚空。但林川认得那双鞋——灰绿色的旧运动鞋,左脚鞋带断过,用红绳绑着。王磊穿了三年这双鞋,说是踩滑板摔坏的,其实林川知道他是被液态金属撕过一脚后硬撑着回来的。那次之后,王磊走路总是偏左倾,像一株被风吹歪的树。
残影跪在地上,抬手递来半块快递面单。
林川伸手接过。纸片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烧过,中间有一道折痕,正好把寄件人和收件人信息分成两半。他刚捏住,王磊的嘴就动了。
没声音。
但他看懂了口型:陈默……被困在……
话没说完,一道镜面从地下升起,像玻璃墙一样切过残影的身体。人影瞬间碎成无数光点,飘在空中几秒,每一粒都在闪烁,仿佛有无数微小的眼睛在眨动,然后被地面吸了回去,像被泥土吞噬的萤火。裂缝闭合,连光都没留下,只在地表留下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痕,渗出淡淡的蓝色雾气,闻上去像烧焦的电路板。
林川坐在地上,背靠断裂的路灯柱。他把面单摊开,放在膝盖上。纸很脆,一碰就响,像干枯的树叶。他知道不能直接用手碰全,得用胶带封边。周晓死前说过,普通胶带留不住倒影信息,得用防水快递胶带,银灰色的那种,背面有细小的蓝点。她说这话时躺在医院走廊,手指蘸着血在瓷砖上画了个条形码,“记住,系统不怕你逃,怕你粘。”
他从制服口袋掏出一卷。撕下一小段,轻轻贴在面单边缘。胶带粘上的瞬间,纸面开始发烫,像是有东西在下面蠕动,紧接着,整张纸微微隆起,仿佛底下藏着一只将要破壳的虫。他差点松手,忍住了。
面单亮了。
不是整张亮,是从中间折痕处裂开一道光,接着投射出一段画面。立体的,悬在空中,像小时候网吧里的全息广告。那时他还小,趴在玻璃柜台上看《星际战纪》的宣传片,老板说那是未来世界的技术。他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这荒废的街角,用一张烧焦的纸片,看见真正的未来。
画面是个实验室。灯光昏暗,墙壁全是镜子,每一面镜中都映出同一个房间,却又略有不同——有的灯更暗,有的椅子位置偏移,有的镜中根本没人。中央有张金属椅,陈默坐在上面,头往后仰,双眼闭着。他的左眼戴着那个特制镜片,正不断闪烁红光,像是在报警。但没人回应。
四周的镜子每过五秒就多一面,新出现的镜面无声嵌入墙体,像是从虚空中生长出来。每一面都映出一个不同的陈默——有的在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太多牙齿;有的在哭,眼泪却是黑色的,顺着脸颊流进衣领;有的眼神空洞,瞳孔里浮现出条形码的纹路。这些影像被一根根透明丝线拉出来,丝线末端连接着天花板的一个核心装置,像蛛网中央的卵囊。那里写着滚动字幕:“思维克隆进度:87%……目标同步对象:林川·LC-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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