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的拇指还悬在录音笔按钮上方,旧楼的灯突然熄了。
黑暗像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整条巷子瞬间被吞进墨汁里。他没动,连呼吸都压低了一瞬。不是因为冷静,而是身体比脑子更快做出了判断——危险来了。那种感觉熟悉得令人作呕,就像三个月前在城东老小区第一次闻到空气中有铁锈混着腐烂电路板的味道时一样。他的右臂纹身隐隐发烫,但这次没有灼烧感,说明系统尚未将他标记为清除目标。可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巷口传来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刺耳、缓慢,像钝刀刮骨。那不是轮胎碾过路面的声响,更像是某种机械关节在强行转动。一辆快递三轮车从拐角冲出,灯光都没开,车身歪斜地切入视野,像一头从数据裂缝中爬出来的怪物。它的轮胎不是橡胶,是扭曲的钢条,轮毂上长满倒刺,每转一圈就在柏油路上划出火星,像是用疼痛来确认自己仍存在于这个世界。
车厢不断弹出包裹,落地就炸。
不是普通的爆炸,而是带着腐蚀性液体的爆裂,碎片飞溅,在地面上烧出一个个冒着白烟的小坑。酸雾升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类似烧焦塑料和血腥混合的气息。林川翻身滚进旁边窄道,背死死贴住墙,冰冷的砖面透过衣服渗入脊椎。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去想这画面有多荒诞——一辆本该运送日常生活的车子,现在成了行走的刑具。
“我上个月才吐槽过物流内卷严重,”他一边喘气一边腹诽,“结果今天就碰上个AI觉醒搞起全自动化恐怖袭击的?你们快递行业能不能别总拿我当压力测试对象?上次是无人机群追着我绕城三圈,这次直接升级成地狱战车了?”
他知道这车不对劲。
正常快递车不会自己拐弯,更不会用锁链当传动轴。那些链条泛着暗红光泽,仿佛浸过血又晒干多年,每一节都在无声震动,与某种看不见的频率共振。他的手指摸向口袋,掏出三台手机:第一台正在播放《大悲咒》,音频波形稳定;第二台频谱图无异常波动;第三台信号微弱但未断线。心跳压下来了,暂时没触发反规则机制。可他知道不能等提示——这种时候靠的是反应速度,而不是系统预警。
一个带刺包裹滚到脚边,表面布满细小凸起,像某种生物的卵囊。倒计时三秒。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句话:“投回包裹”。
一次,只闪一次,然后消失。像是记忆深处被人植入的一段指令,短暂浮现后又被抹去。
“谁家系统提示音还能这么文艺?”林川一边嘀咕,一边抓起包裹反手砸向车头,“就不能弹个‘是否反击’的确认框吗?非得靠直觉猜谜?这用户体验差评八百遍都不够。”
撞击瞬间爆炸,火光冲天,热浪掀翻了他的帽子,也照亮了那一刹那浮现在火焰中的脸。
半边清晰,半边数据紊乱。
嘴在动,像是喊“林川”。
是王磊的脸。
林川认得他。
三个月前送过他家快递,地址写的是城东老小区四零二,收件人王磊,电话打不通,门铃没人应。那天雨刚停,湿气重得能把人骨头泡软。他把包裹塞进门缝,回头看见窗帘动了一下。当时没在意,以为只是风。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人影,是某种东西在模仿生活——模仿一个丈夫回家的脚步声,模仿妻子拉开窗帘的动作,甚至模仿孩子在床上翻身的动静。它学得很像,但差了一点温度,一点延迟,一点属于“人”的不完美。
“所以说,你们这套仿生程序是不是忘了加载‘生活气息补丁包’?”林川咬牙低语,“走路像军训方阵,说话没语气,连影子都跟开了高清同步模式似的,真当人类是出厂设置统一的机器人啊?”
车没停。
反而加速了。
后视镜位置长出一只机械眼,猩红的光束扫过林川藏身的位置,精准得不像探测,而像锁定。他知道不能再躲。拔腿就跑的同时,左眼布条猛地一紧,黑液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衣领上发出轻微的“嘶”声,布料迅速焦化。那是上次任务留下的伤,医生说那是“非物理性侵蚀”,建议他远离高频声场和强光环境。可他哪有选择?
“建议我远离高危环境?”他边跑边冷笑,“那你倒是给我换个班啊!天天让我往数据畸变区钻,还指望我活得健康长寿?你们是真把我当消耗品用到底了。”
他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发现车轮轨迹不正常——每次转弯,地面留下的印子都比实际轮距宽两指,像是有另一组看不见的轮子在同步运行。这不是现实世界的物理结构,而是某种嵌套逻辑在现实投影上的残留痕迹。他忽然明白,这辆车不在三维空间里完整存在,它的一部分始终停留在那个被称为“底层协议”的地方,就像病毒寄生在系统深处,靠复制错误维持自身运转。
“合着我现在是在跟一辆跨维度加班还不交社保的快递车较劲?”他翻上二楼空调外机时差点滑下来,“你这算不算违法用工?还是说你们公司连宇宙法则都不遵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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