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荒原上弥漫着彻夜未散的寒意,东方的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车队的人们已经醒来,沉默地收拾着简陋的营具,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和对新一天未知旅程的忧虑。压抑的气氛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连日的逃亡、巨大的损失、渺茫的前路,几乎要将最后一点心气磨灭。
陈末几乎一夜未眠。后半夜,他独自坐在指挥车引擎盖上,借着微弱的星光,反复摩挲着那张标记着“曙光灯塔”的古老皮地图,冰凉的触感让他保持清醒。领袖的责任感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着他,也支撑着他。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队伍需要方向,需要信心,哪怕这信心是建立在沙土之上,也必须有人先把它堆砌起来。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照亮营地中央那面在风中微微抖动的、沾满泥污的车队旗帜时,陈末深吸了一口冰冷而干燥的空气,下定了决心。他走到那辆由“堡垒”残骸改造的指挥车旁,没有借助任何扩音设备,而是手脚并用地爬上了车顶。
金属车顶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呻吟。他站直身体,高处的寒风立刻卷起他破旧外套的衣角,猎猎作响。这个举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正在收拾行装的人们停下了动作,警戒的哨兵也回头望来,连车篷里休息的伤员也挣扎着探出头。七十多道目光,混杂着茫然、期待、审视和不易察觉的依赖,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赵刚抱着胳膊站在车旁,眉头微蹙,眼神却带着支持。林晓搀扶着一名伤员,担忧地望着他。老金、大康、马爷等人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陈末环视下方。他看到了一张张饱经风霜、写满困顿的脸,看到了孩子们眼中的恐惧,也看到了战士们紧握武器、指节发白的手。他看到了绝望,但也看到了在绝望深处,那一丝不肯熄灭的、对生的渴望。
他没有立刻开口。沉默持续了十几秒,只有风声呼啸。这短暂的寂静,反而让所有人的注意力更加集中。
“各位。”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平稳,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穿透了清晨的寒风,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天亮了,我们该出发了。”
没有激昂的语调,没有煽情的呼喊,就像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但这种平静,在这种环境下,反而有种奇异的力量。
“我知道,大家很累,很怕。”陈末的目光缓缓扫过人群,语气坦诚得近乎残酷,“我们失去了很多兄弟,周叔,还有很多熟悉的面孔,留在了后面。我们的车坏了将近一半,油快没了,吃的也撑不了几天。前面的路,是未知数,可能比我们经历过的所有加起来还要危险。”
他毫不避讳地提及当前的困境,每一句话都像锤子敲在人们心上,让一些人的脸色更加灰暗,但也让更多人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因为他说的是事实,没有欺骗。
“有人可能会问,为什么还要往前走?留下来,或者换个方向,会不会更好?”陈末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我告诉你们,不会。停下来,就是等死。回头,没有路。我们唯一的路,就是往前。”
他举起手中那张古老的皮地图,尽管下面的人可能看不清上面的标记。“这是周叔,用命给我们换来的方向!”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相信,这个方向,有能让更多人活下去的希望!他相信我们,能带着他的那份,走到那个叫‘曙光灯塔’的地方!”
“老周信我们!”陈末重复了一遍,声音有些沙哑,却重重敲在每个人心上,“我们不能让他白死,不能让所有倒下的人白死!”
他放下地图,双手握成拳,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扫过每一张脸:“是,我们现在很惨,惨得可能下一秒就会彻底玩完。但看看你们身边!看看你左边,右边!我们还有人!还有七十三个人!还有十一辆能动的车!我们还有枪,有技术,有医生!我们他妈还没死绝!”
粗粝的语言,带着血性,让一些战斗队员的眼神亮了起来。
“我以前,就是个修车的,搞技术的。”陈末的语气放缓,带着一丝自嘲,却更显真诚,“我没赵哥能打,没林医生会救人,没马爷会算账。 我甚至不确定,我指的路,到底对不对。”
这种坦诚的脆弱,反而拉近了距离。
“但我跟大家保证两件事。”他的声音再次变得坚定,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第一,只要我陈末还有一口气,我就会走在最前面,我会用我所有的本事,去找那条活路!第二,从今天起,所有决定,为什么这么走,为什么这么干,我会尽我所能告诉大家。要死,我们一起死。要活,我们一起活!”
他指向东北方向,那被朝阳染上金边的地平线:“那条路,不好走。但我们没有选择。我们能做的,就是抱成团,把每个人的力气拧成一股绳!开车的,把车开稳了!放哨的,把眼睛瞪大了!受伤的,咬牙挺住了!懂技术的,动起脑子!我们是一个车队,一个整体!车轮不息,人就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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