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涤尘清瘟散”冷却成药膏时,已是傍晚。
天青色的药膏,在淬炼后呈现淡金色的药炉中,凝结成**一块块半透明的、如同上好琥珀般的固体**,内部流转着细若游丝的淡金与暗红光晕,凑近细闻,有雨后的青草气,混着一丝极淡的、仿佛从古老歌谣里飘出的韵律。
凌玥用青玉药勺(此刻光泽已恢复温润)将其小心刮出,分装进数十个拇指大小的瓷瓶中。每一份,都足够一个成年男子三日的药量。
她拿起第一瓶,走向前堂。
西街转移来的病患,大多已被安置在废弃的“善堂”。那里条件简陋,但胜在远离水源,通风尚可。赵坊正带着一些未被感染的街坊,正按照凌玥之前的吩咐,用煮沸的醋水擦拭门窗,焚烧病人旧物。
凌玥踏入善堂时,咳嗽声与压抑的呻吟此起彼伏。昏暗的光线下,一张张或布满紫斑、或因高热而潮红的面孔,带着绝望与最后一丝希冀,望向她。
她没有多言,走到第一个病患——那个十岁孩童的母亲身边。
女人躺在草席上,紫斑已蔓延至脖颈,呼吸急促,眼神涣散。凌玥俯身,撬开她的牙关,将一小块“天青琥珀”放入她舌下,又用温水送服一口。
药入口,没有立刻的反应。
女人依旧喘息着。
周围有低低的叹息和啜泣响起。
但凌玥只是静静等待着,手指搭在女人的腕脉上。
三息。
五息。
十息。
突然,女人猛地**呛咳起来**!
不是痛苦的呛咳,是**仿佛要把堵在肺里的什么脏东西都咳出来**的剧烈咳嗽!她翻身侧卧,大口大口地咳出**暗红色的、带着腥臭的粘稠痰块**!
痰块落在地上,竟**微微蠕动**,像是有生命般,但很快便化为一滩暗红色的、再无生机的污迹。
随着痰块咳出,女人脖颈上的紫斑,**肉眼可见地消退了少许**!她的呼吸渐渐平顺,涣散的眼神也开始聚焦,茫然地看向凌玥。
“……凌……大夫?”她声音嘶哑,却清晰。
“别说话,休息。”凌玥轻声道,指尖离开她的手腕。
脉象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沉滞的、如同淤泥堵塞河道般的“瘟毒”与“锁魂散”混合的邪气**,已被一股清冽的、带着生机的药力冲开、化解!
有效!
凌玥眼中,终于泛起一丝极淡的、属于“医者”而非“道”的欣慰。
她起身,将瓷瓶交给一旁的赵坊正:“每人舌下含服一小块,温水送服。咳出的痰块,用生石灰覆盖后深埋。服药后,会出现高热、出汗、甚至短暂昏厥,皆是药力驱逐邪毒、激发自身生机的正常反应,不必惊慌。照料者需注意补水,用煮沸的淡盐水即可。”
赵坊正颤抖着手接过瓷瓶,老泪纵横:“谢……谢谢凌大夫!您救了整个西街,救了……”
“还没结束。”凌玥打断他,语气平静,“药只能治标。真正的病根,是那口被污染的涤尘泉,是放任污染发生、甚至推波助澜的‘人心之毒’。若不斩断这些,瘟疫还会再来。”
她转身,走出善堂。
善堂外,夕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
石头和白狼等在那里。石头依旧沉默,但凌玥能感觉到,他维持了一下午的“领域”已然撤去,气息比平时更沉凝几分,显然消耗不轻。白狼则显得精神了许多,银眸在夕阳下闪烁着琥珀般的光泽,它似乎很享受“涤尘清瘟散”散发的那一丝药韵。
“药有效。”凌玥对石头说,“西街的瘟疫,三日内应能控制。但……”
她望向城西,枫林的方向。
“那口泉,那两个看守的异变,‘锈蚀’不会善罢甘休。”她顿了顿,“而且,我们闹出这么大动静,府衙那边,王慎之,也该有反应了。”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
善堂外的长街尽头,忽然传来**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以及甲胄摩擦的哗啦声。
一队约五十人的府兵,在一个穿着青色官袍、面容儒雅却眼神阴鸷的中年官员带领下,快步而来。士兵手持长矛,腰挎佩刀,面色肃杀。
为首官员,正是知府王慎之。
他在善堂门前十步外停下,目光扫过凌玥、石头,以及善堂内隐约传出的、不再是绝望而是带着些许希望的动静,眼底掠过一丝极快的、**讶异与冰冷的怒意**。
但他很快掩饰住,换上一副公事公办、忧国忧民的腔调:
“凌大夫。”他开口,声音温和,“听闻你不仅阻止了焚烧疫区,还亲自冒险取药,研制出了治疗瘟疫的良方?此乃大善,本府代全城百姓,谢过凌大夫。”
凌玥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王慎之继续道:“不过,瘟疫之事,关乎全城安危,非同小可。凌大夫的方子虽好,但还需经过府衙医官核验、记录在案,方可大规模推广。另外,那涤尘泉乃城西水源之一,凌大夫派人擅自取水,惊扰泉灵(他用了这个民间说法),恐有不妥。还有,那两个看守泉眼的樵夫,被人发现惨死林中,死状诡异……不知凌大夫,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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