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张“网”接触的瞬间,世界的声音消失了。
不,是**被转化了**。
冰冷的“分析之网”与温润的“诊断之网”并未碰撞湮灭,而是发生了某种诡异的**同频共振与信息洪流对冲**。石殿内,所有现实的声音——呼吸、心跳、阵法嗡鸣、甚至尘埃落地的微响——都被这片无声的战场吞噬、覆盖。
凌玥的感知,顺着造化之气构筑的通道,轰然闯入了一片**由绝对逻辑与冰冷数据构成的“意识疆域”**。
这里没有天空大地,只有无尽延伸的、规整划一的淡蓝色网格线,构成了空间的经纬。网格的每一个节点,都在明灭闪烁,传递着海量经过高度压缩、剔除了一切“冗余情感”的“信息包”。
她“看”到了:
——无数个按照最优算法运行的社会模型,每一个个体的行为都被精准预测、引导,如同精密钟表里的齿轮。痛苦、喜悦、迷茫等“情绪变量”被单独剥离、隔离、静默处理,以防干扰系统效率。
——一套复杂到令人目眩的“生命体征监控与优化协议”,从呼吸频率到激素水平,从神经元放电模式到基因表达序列,一切都被量化、分析,并朝着预设的“健康模板”强制校准。任何偏离,都会触发无声的“修正程序”。
——一座庞大无比的“知识库”,里面储存的不是对世界充满敬畏的探索与感悟,而是**已被彻底“消毒”、剔除所有矛盾与不确定性的“确定事实”与“最优解公式”**。任何无法被现有公式解释的现象,都被打上“错误数据”或“待观察异常”的标签,等待被“修正”或“删除”。
这疆域的核心,并非心脏或大脑的形态。
而是一枚**缓缓旋转的、由无数淡蓝色光丝精密编织而成的“理序之茧”**。光丝每转动一圈,就向外辐射一圈“秩序指令”,维持着这片疆域乃至外部石殿的绝对洁净与可控。
而在“茧”的最深处,包裹着的……
是一段**不断重复播放的、被极端提纯和固化的“记忆晶体”**。
凌玥的“目光”穿透光茧,触及了那段记忆:
那是一个瘦小的男孩,蜷缩在阴暗角落,面前摊开一本被血和泪浸透的账册。账册上,是他家族药铺因算错一味药材的剂量,导致贵人家小公子夭折,而被满门抄斩的冰冷记录。男孩的手指死死抠着“剂量计算错误”那几个字,指甲翻裂,鲜血淋漓。他眼中最后一点属于孩童的光,在极致的恐惧、悔恨与无能为力中,彻底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错误”的绝对恐惧,以及对“绝对精准”、“绝对可控”的、近乎疯狂的渴望**。
“错误……必须被消除……”
“一切……都必须可计算……可控制……”
“感情……是误差的来源……”
“秩序……唯有绝对的秩序……才能避免……悲剧……”
这些意念,如同最顽固的病毒,从那段凝固的记忆中不断渗出,浸润了男孩此后一生的每一个选择,最终将他锻造成了眼前这片冰冷逻辑疆域的……**核心程序**。
灰袍琴师。
他的“病因”,凌玥瞬间明了。
**非先天无情,而是后天因极致的创伤与恐惧,主动切除、剥离了自身所有的“情感变量”与“不确定性”,将自我改造成了一台只运行“绝对理序”程序的、追求“零错误”的冰冷机器。**
他弹奏的并非音乐,而是他内心那套“秩序程序”的外显。
他执行的“净化协议”,是他对世界“错误”与“无序”的恐惧的投射。
这座“无菌石殿”,是他为自己也是为他理想中“健康”世界打造的、隔绝一切“污染”的**心灵子宫**。
他不是“理序医道”的创造者,而是这种理念在极致创伤下催生出的、一个高度特化的、可悲又可怖的**“病理样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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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凌玥完成“诊断”的同时,灰袍琴师的“分析之网”也完成了对凌玥的扫描。
在他的“感知”中,凌玥是一团**高度复杂、充满矛盾与动态平衡、且无法被任何现有“健康模板”套用的“异常数据集合体”**。
她体内运行着不止一套生命系统(凡体与造化之气),她的思维模式充满无法量化的“直觉”与“悲悯”,她的行为逻辑基于某种未被录入数据库的、名为“医道”的模糊准则,她甚至允许“错误”(如废药墟的经历)成为自身认知的一部分……
这一切,都严重触犯了他核心程序中的“洁净”与“可控”原则。
“诊断完成。”灰袍琴师那平直的声音,再次通过空间震动传来,带着一种**宣告不合格产品的冰冷决断**,“目标:高度复杂异常变量。归类:不可控感染源。威胁等级:极高。启动最终协议:**‘彻底格式化’**。”
他膝上的七弦琴,七根琴弦在同一瞬间,**自行绷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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