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雾井的瞬间,没有坠落的失重,没有穿越的眩晕。
只有一种**被无数双冰冷、漠然的“注视”同时穿透**的感觉。那注视并非来自生灵,而是来自构成这片空间的、某种高度秩序化又极度冷漠的“规则”本身。仿佛他们不是穿过一道门,而是从一片“混沌的错物淤积地”,闯入了一个“精密运转的冰冷仪器”内部。
雾气散去。
脚下是干燥的、人工铺设得严丝合缝的黑色石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洁净”**——没有尘土,没有异味,甚至……没有“生命活动”应有的、微弱的温度与湿度变化。只有一种恒定的、略带金属涩感的冰冷。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空旷的地下石殿。
殿顶极高,隐没在纯粹的黑暗里。支撑的石柱粗壮得需数人合抱,柱身光滑如镜,没有任何雕饰,只在表面流转着极其微弱、规律明灭的淡蓝色纹路——那是某种维持此处空间稳定与“洁净”的阵法刻痕。
光线来自石殿四壁镶嵌的、无数鸽卵大小的“月光石”。它们发出的冷白光芒均匀、稳定、毫无暖意,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解剖实验室般纤毫毕现,也冰冷彻骨。
在石殿的中央,摆放着唯一一件“物品”。
那是一张通体由某种温润白玉(或类似材质)雕琢而成的**长案**。长案上,整齐摆放着三样东西,在冷光下泛着各自独特的光泽:
左侧,一叠边缘裁切得绝对平直、厚薄完全一致的**素白纸张**,旁边搁着一支笔锋锐利如手术刀的**银毫笔**。
中间,是一个小巧的、半透明的**琉璃沙漏**,沙漏中的流沙是罕见的银色,正以恒定得可怕的速度,无声流淌。
右侧,则是一只造型古朴的**青铜小鼎**,鼎中空空如也,内壁却光滑得能映出人影。
长安后,空无一人。
但一种**无言的、沉重的“待诊”氛围**,却弥漫在整个石殿,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白狼踏入此地的瞬间,全身银毛便微微乍起,它不安地低伏身体,银眸警惕地扫视四周,喉咙里发出极轻的、压抑的呼噜声。这里太“干净”了,干净到抹去了一切自然存在的“噪音”与“无序”,也干净到让它源自荒野的灵性直觉,感到一种本能的排斥与不安。它嗅不到危险的气味,却“感觉”到一种比危险更令人窒息的——**“绝对的规训”**。
石头向前一步,将凌玥挡在身后半个身位。他失去视觉的双眸“凝视”着长案方向,眉头紧锁。在他此刻的感知里,那张长案、三件物品,乃至整个石殿,都**散发着一种强烈到刺目的“目的性”光辉**。那不是生命的光,而是某种被精心设计、只为达成某个特定功能而存在的“工具”或“程序”所散发出的、冰冷的逻辑之光。这光芒本身,就在无声地“驱逐”着一切不符合其预设秩序的“杂质”——比如,他们这三个带着外界“污染”与“混乱”的闯入者。
凌玥的目光,则第一时间被长案正上方,石殿穹顶唯一有“内容”的地方所吸引。
那里并非雕刻,而是一幅**以星光(或类似光源)自然投影形成的、缓慢变幻的星图**。星图的排布并非随意,而是隐隐与她记忆中某部上古医典《灵枢·星辰应象篇》所载的、描述人体气血流注与天地星辰对应的“子午流注星图”有七分相似。
但又有三分的……**刻意扭曲与人为修正**。
仿佛有一位技艺高超却冷酷无情的大匠,按照自己的理解与需求,将原本自然和谐的星图,强行“修剪”、“拉直”、“规整”成了现在这副更加对称、更加符合某种数理逻辑、却也彻底失去了生命韵律感的模样。
这幅“规整星图”的光,恰好笼罩着下方的白玉长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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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菌手术室。”凌玥忽然低声说,打破了石殿死寂的沉默。她的声音在这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回音。“这里的设计理念,像极了理想中绝对洁净、绝对可控、排除一切干扰的‘手术环境’。”
她向前走去,脚步落在绝对平整的黑石板上,发出清晰的叩击声,每一步都像敲在某种巨大机器的外壳上。
石头紧随其后,他的手始终虚按在剑柄上,并非防备实体攻击,而是在对抗那股无处不在的、试图将他们也“规整”进某种预设秩序的冰冷力场。
凌玥来到长案前,目光扫过三样物品。
纸、笔——记录与诊断的工具。
沙漏——计量时间的工具。
空鼎——容纳“结果”或“样本”的容器。
简单,直接,功能明确。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没有任何情感的暗示。
这本身,就是一种强烈的“语言”。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那幅被扭曲的星图上,看了很久。然后,她伸出手,不是去拿任何一样物品,而是**将掌心缓缓摊开,悬于那束由“规整星图”投射下的、冰冷的光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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