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腐烂和草药苦涩混合的气息。
营地门口被林墨用能找到的最厚重的藤帘和一块沉重的石板死死堵住,缝隙处塞满了潮湿的苔藓,只留下顶端一道狭窄的缝隙,勉强透进一丝惨淡的天光和浑浊的空气。
外面,酝酿已久的风暴终于彻底爆发,狂风如同发怒的巨兽,疯狂撕扯着石屋的一切遮挡物,发出令人心悸的咆哮。
密集的雨点砸在墙壁和藤帘上,如同无数鼓槌在敲击,沉闷而狂暴。
偶尔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昏暗的营地内,瞬间照亮墙壁上扭曲晃动的影子,随即又被更深的黑暗吞噬,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滚雷,仿佛整个岛屿都在颤抖。
林墨浑身湿透,汗水混合着雨水和早已干涸发黑的兽血,紧贴在皮肤上,冰冷黏腻。
他顾不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被他拖回营地内、安置在角落干燥草铺上的男人身上。
男人依旧昏迷不醒,但身体间歇性地剧烈抽搐,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破碎而痛苦的呻吟。
他的脸色在闪电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蜡黄,嘴唇干裂发紫,呼吸急促而滚烫,每一次吸气都如同破风箱在拉扯。
最致命的,是那条右腿。
林墨在摇曳的篝火光芒下,再次仔细检查了伤口。
小腿中段的开放性骨折,断骨刺穿皮肉,暴露在外的部分沾满了泥沙、腐叶碎片和干涸的血痂。
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惊的、不祥的深紫色,肿胀得发亮,边缘甚至能看到细微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黑色纹路!
一股更加浓烈的、甜腻中带着**恶臭的气味从伤口处散发出来,几乎盖过了石屋内的血腥和草药味。
坏疽!
这个可怕的名词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林墨的脑海。
在缺医少药的荒岛,这种程度的感染和坏死,几乎等同于死亡通知书!
更可怕的是,坏疽本身具有极强的传染性!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为固定男人断腿而触碰过伤口的双手,尽管已经用溪水反复冲洗,但指尖似乎依旧残留着那种滑腻冰冷的触感,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
必须尽快处理!否则别说这条腿,连命都保不住!而处理方式……
林墨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有限的、从一本残缺的野外急救手册和无数次与野兽搏斗的伤口处理中积累的经验,面对如此严重的坏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只有最原始的选择。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翻找营地角落里堆积的“物资”。
几块边缘相对锋利的、透明的厚玻璃碎片,被他精心挑选出来,在粗糙的石面上反复打磨,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打磨不是为了更锋利,而是为了去掉可能导致更大撕裂的毛刺,让边缘尽可能光滑一些。
他找到一小块珍藏的、质地坚硬的燧石,敲打出几个极其微小、却异常尖锐锋利的石片。
几根坚韧的藤蔓纤维被搓揉成细绳,还有一小陶罐他视若珍宝的自制麻醉剂。
这是他用岛上一种稀有的、开紫色小花的植物根茎,经过无数次失败尝试才勉强萃取出的、具有微弱麻痹镇痛效果的褐色粘稠液体,数量极其稀少。
接着,他翻出所有能找到的“消毒”用品:几片晾干的、具有微弱抗菌效果的宽大树叶;一小撮用炭火烤干碾碎的海盐;还有大量煮沸后晾凉、储存在竹筒里的淡水。
准备的过程漫长而压抑。
每一次触碰那些冰冷的玻璃片和燧石刃,林墨的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他不是医生!他只是一个在绝境中挣扎求生的普通人!现在却要像一个屠夫一样,去切割另一个活生生的人的肢体!
恐惧、厌恶、一种沉重的、几乎将他压垮的责任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冲击着他的神经。
篝火的光芒在他脸上跳跃,映照出深刻的疲惫和挣扎。
“呃…水…Ura…”
一声极其微弱、含混不清的呓语,如同游丝般飘入林墨的耳中。
他猛地回头!
草铺上的男人不知何时微微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眸浑浊不堪,布满了血丝和粘稠的分泌物,瞳孔涣散,几乎无法聚焦。
但林墨能清晰地看到,那里面翻涌着的是极致的痛苦、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一种溺水者看到浮木般的、微弱到几乎熄灭的求生渴望!
男人的嘴唇干裂起皮,艰难地蠕动着,发出断断续续、极其沙哑的声音:
“Ura… Ura… Min… Min… oin… oin…”
林墨的心猛地一紧!
他听懂了其中一个词!不是英语,不是法语,但那个“水”的发音…
“Ura”…
他无法确定具体语种,但这个发音指向“水”的含义,几乎是本能的直觉!
“水?你要水?”
林墨立刻抓起一个装着清水的竹筒,凑到男人干裂的唇边,动作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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