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译绳结记事带来的振奋持续了三天。林墨反复推敲第四区段的野猪繁殖记录假说,越看越觉得合理。
那些精心编排的结扣,那些颜色分隔,那些附加物,都指向一个事实:史前岛民并非只是被动适应环境的狩猎采集者,他们在主动观察、记录、分析自然规律,并试图进行某种程度的管理。
这种管理意识的下一步,很可能是驯化。
从观察到记录,从记录到干预,从干预到驯化,这是人类农业文明的经典演进路径。
林墨开始思考:如果他们已经系统记录野猪繁殖数据,是否也在尝试驯养野猪?或者,更进一步,是否尝试过植物种植?
绳结的其他区段中,有没有可能记录植物信息?那些浅褐色区段,是否代表薯类、浆果或其他可食用植物的采集量?暗红色区段是否与季节、天文事件对植物生长的影响相关?
带着这些疑问,林墨再次将目光投向岛屿腹地,尤其是那些可能有早期农业尝试痕迹的区域。
他重点圈定了三个区域:
岛屿中部河谷冲积平原,土壤肥沃,水源稳定,适合谷物类作物。
西南部火山灰覆盖的缓坡,土壤疏松,矿物质丰富,适合块茎类植物。
北部石灰岩台地周边的洼地,避风,保水,可能有小片开垦地。
林墨决定从第三个区域开始。头骨祭坛和绳结都在石灰岩台地发现,说明这片区域是史前岛民活动的核心区之一。周边洼地很可能被利用。
第十七天清晨,他带上挖掘工具、样本容器(小陶罐、树叶包)和记录工具,向台地东侧的一片林间洼地进发。
这片洼地他之前曾路过,当时是为了采集一种止血苔藓。洼地面积约两亩,三面环着小山丘,一面开口朝向溪流。土壤明显比周围山地更黑、更松软,腐殖质含量高。当时林墨只是觉得这里土壤肥沃,适合开辟新菜园,但并未深究。
林墨沿着洼地边缘缓慢行走,仔细观察植被组成。与周围典型的岛屿森林不同,洼地的植物群落有明显的差异:
薯蓣类植物密度异常高。在不到一百平方米的区域内,他发现了七丛野生薯蓣,而周围同等面积森林通常只有一两丛。
某些浆果灌木呈小片簇状分布,而非自然的散点状。
缺乏大型乔木,多为低矮灌木和草本植物,像是被定期清理过。
土壤表面有零星的石块堆积,排列略显规律,不像自然滚落。
这些迹象都暗示着人为干预。
林墨选定一丛生长特别茂盛的薯蓣作为第一个挖掘点。这丛薯蓣藤蔓粗壮,叶片肥厚深绿,与他在岛上其他区域见过的野生种有明显区别。他用木铲小心地清理周围的落叶和表土,露出块茎所在的区域。
野生薯蓣的块茎通常细长、深埋、分散,像章鱼的触手向四面八方伸展,很难完整挖出。但林墨很快发现,这丛薯蓣的块茎分布方式不同:
块茎主要集中在地下30-50厘米的范围内,呈相对紧凑的簇状。虽然也有少数细长分支伸向深处,但主体部分集中在浅层。
他小心地扩大挖掘范围,用骨耜代替木铲,避免切断块茎。一小时后,一个完整的块茎系统被揭露出来。
林墨屏住了呼吸。
主体块茎的尺寸远超普通野生种。最大的一个直径超过八厘米,长度近二十厘米,呈不规则的纺锤形。周围簇拥着四五个较小的块茎,大小也在五到十厘米之间。
这绝不是纯野生薯蓣能达到的尺寸。林墨在岛上挖过上百丛野生薯蓣,最大的块茎直径很少超过五厘米,且多为细长形。
他将这个“母块茎”小心地取出,放在铺开的鹿皮上。然后从背篓中取出三个对照样本:一个纯野生薯蓣块茎,一个他自己菜园里种植的“驯化种”,以及一个“中间态”。
并列对比,差异一目了然:
纯野生种深紫褐色表皮,厚而粗糙,布满根须和瘤状突起。形状细长扭曲,平均直径3厘米。切开后,内部淀粉含量低,纤维多,生尝有明显麻刺感。
自己驯化种浅黄褐色表皮,薄而光滑,根须少。形状较规则,平均直径6-8厘米。淀粉含量高,纤维少,生尝几乎无麻感。
新发现块茎表皮颜色介于两者之间,深褐色但偏紫,厚度中等,有少量根须。形状不规则但较野生种饱满。切开后,淀粉含量明显高于野生种,低于驯化种。生尝有轻微麻感,但远弱于野生种。
典型的中间态。
林墨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继续挖掘其他几丛薯蓣,发现情况类似:块茎尺寸普遍大于纯野生种,但小于理想驯化种;性状介于两者之间;分布相对集中。
这不可能用“土壤特别肥沃”来解释。因为如果只是土壤原因,块茎会整体变大,但其他野生特征不会改变。而这里的情况是:块茎变大的同时,某些野生性状在减弱。
这是人工选择的迹象。
林墨站起身,环视整个洼地。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大脑飞速运转,重构可能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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