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无情地炙烤着营地,咸腥而潮湿的海风也无法驱散锻造区弥漫的灼热。林墨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与沾满的炭黑混合,勾勒出疲惫而执拗的线条。
他站在简陋的石砌火塘旁,粗粝的手掌紧握着一柄沉重的石锤,目光如同火塘中央那块烧得发出刺眼橙黄色光芒的金属——一块从深海沉船残骸中打捞上来的、厚实的船板铁。
“铁…”
这个字眼在他干渴的喉咙里滚动,如同最甘美的毒药。
石斧崩口,骨针易折,燧石脆弱…这些原始工具的极限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禁锢着他在这座孤岛上的生存与发展。
开垦更坚硬的土地,砍伐更粗壮的硬木,建造更坚固的庇护所,甚至未来可能需要的精密工具或防御武器…
所有这一切,都指向同一个答案——铁器!这块来自沉船的船板铁,是孤岛赐予他跨越石器时代,敲开文明之门的唯一钥匙,沉重而充满希望。
火塘里燃烧的是岛上能找到的最耐烧的木炭,热量惊人。
林墨用自制的“鼓橐”——一个连接着鞣制兽皮风箱的粗竹管,拼命地向炭火深处鼓风。
兽皮风箱在他有力的拉拽下发出沉闷的噗噗声,空气被强行注入,炭火中心区域的火焰瞬间变得炽白,发出令人心悸的“呼呼”咆哮。
热浪扭曲了空气,扑面而来,烤得他卷曲的头发末梢微微发焦,汗水刚从毛孔渗出,立刻就被蒸发,只在皮肤上留下一层白色的盐霜。
他死死盯着火焰中的铁块,凭借模糊的记忆和直觉判断着温度。
当那块黝黑的船板铁从暗红变为亮红,最终散发出刺眼欲盲、仿佛液态阳光般的橙黄色光芒时,他心中呐喊:“就是现在!”
动作快如闪电!
他用长柄铁钳猛地钳住烧得通红的铁块,以最快的速度将其转移到旁边一块巨大而相对平整的花岗岩砧板上!铁钳是他用坚韧的格木和沉船上拆下的铜螺栓勉强组装成的,也是他目前唯一能夹持高温金属的工具。
铁块离开火焰的瞬间,周围的空气都因高温而发出细微的爆鸣。
“铛——!!!”
石锤带着他全身的力量,裹挟着这些年积攒的全部渴望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狠狠砸在烧红的铁块上!
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炸开,无数火星如同逆流的红色雨点,向四周疯狂飞溅!
滚烫的金属碎屑溅射到他裸露的手臂和胸膛上,瞬间烫起一串细小的水泡,发出“滋滋”的轻响,空气中弥漫开一丝皮肉焦糊的气味。但他浑然不觉,所有的精神都聚焦在那块决定命运的铁上。
烧红的铁在重击下如同柔软的年糕,瞬间凹陷下去一个浅坑。
然而,与记忆中“锻铁如泥”的描述不同,这铁块的边缘在锤击下并未顺畅延展,而是顽固地卷曲、翘起,并伴随着细微却清晰的“咔嚓”声,数道蛛网般的裂纹骤然蔓延开来!
“呃!”
林墨咬紧牙关,腮帮子肌肉绷紧,再次抡起石锤!
“铛!!!”
卷曲的边缘被砸平了一些,但更多的裂纹如同恶毒的诅咒,从不同方向滋生、延伸!
“铛!铛!铛!!”
他陷入了疯狂的节奏,不顾一切地锤打着。汗水如同暴雨般洒落,滴在暗红的铁块上,立刻化作刺耳的白汽升腾。
每一次锤击,他都试图将铁块塑造成理想的形状,哪怕只是一把粗糙的刀坯!但每一次锤击,都伴随着金属内部传来的、仿佛痛苦呻吟的异响和新的龟裂。
铁块在反复锤击下迅速失温,颜色从耀眼的橙黄变为暗红,再变为死气沉沉的黑红,最终变得冰冷坚硬,石锤砸上去只能留下一个白点,再也无法变形。
“淬火!必须淬火!”
记忆中强化钢铁的关键步骤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浮现。
他嘶哑地低吼一声,用铁钳夹起那块已经冷却、形状怪异且布满裂纹的铁块,猛地浸入旁边早已准备好的一陶罐冰冷的溪水中!
“嗤啦——————!!!”
一声极其剧烈、刺耳的声响爆发!大量的白汽如同微型蘑菇云般猛烈升腾、翻滚,瞬间笼罩了整个锻造区!
高温铁块与冷水接触的瞬间,恐怖的温差引发了毁灭性的应力!
咔嚓!咔嚓嚓!
一连串清晰而绝望的碎裂声,如同冰面在脚下崩塌,从陶罐内部传来!
林墨的心脏骤然缩紧!他死死盯着水罐。
白汽稍散,水面漂浮着暗红色的碎渣。
他颤抖着用铁钳在浑浊的水中摸索,夹出来的,是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十几块碎铁片!只有中间最厚实的一小块勉强保持了相对完整,但上面也布满了密麻麻的裂纹,用手指一捏,仿佛随时会散架成更小的碎片。
“不——!”
一声压抑到了极致,最终冲破喉咙的野兽般哀嚎,撕裂了营地午后的沉闷。
手中的铁钳无力地松开,“哐当”一声,那块唯一的“完整”碎片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那堆如同嘲笑他无能的碎铁渣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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