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寒风,似乎感知到了屋内那人内心的脆弱与动荡,变得更加猖獗。它们带着海洋深处带来的、更加刺骨的湿冷,在“磐石居”的墙角缝隙间更加用力地穿梭,发出愈发尖锐的、如同嘲笑般的嘶鸣。
林墨蜷缩在冰冷的石板上,维持着将脸埋入膝盖的姿势,毫无睡意。草垫的碎片如同他破碎的心情,散落在脚边,提醒着刚才那场失败的战争。
那张弹簧床垫的幻梦,不仅击碎了他对舒适可怜的奢望,更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一直以来刻意压抑、用忙碌和建造强行封存的恐惧之门——脆弱。
他拥有石基、土墙、木门、窗格,甚至温暖的石板床和初步的秩序。
但这一切,在真正的、来自这片蛮荒之地的、**而原始的恶意面前,是否真的如同其名“磐石”一般坚不可摧?
那头被他猎杀取油、临死前发出震耳咆哮的野猪;密林深处偶尔传来的、低沉而充满压迫感的、未知猛兽的吼叫;那些在暗夜中一闪而逝、如同鬼火般幽绿的光点;甚至是他自己那无法控制的、源于文明世界的脆弱幻觉……这些记忆的碎片,在他心理防线失守的此刻,变得无比清晰、狰狞,带着冰冷的质感,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安全感,那原本因为房屋落成而稍微建立的、如同沙堡般脆弱的感觉,在此刻彻底崩塌。他引以为傲的“磐石居”,在他此刻充满怀疑与恐惧的眼中,忽然变得处处是破绽,仿佛一个看似坚固、实则千疮百孔的壳。
他猛地抬起头,黑暗中,眼神不再是之前的颓唐与痛苦,而是变得锐利如鹰隼,充满了审视与警惕。怀旧的伤口被更原始、更强烈的生存本能强行覆盖、压制。
他点燃一支新的松明。跳跃而稳定的火光驱散了角落的黑暗,也照亮了他脸上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专注。
他不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而是切换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经验丰富的入侵者,一个假想中凶残、狡诈、力量强大的掠食者,试图从外部寻找一切可能的弱点,攻破这座堡垒。
他举着松明,毫不犹豫地推开沉重的榉木门,再次踏入屋外刺骨的寒风中。松明的火光在风中剧烈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夯土墙上,拉得鬼魅般晃动、扭曲。
他沿着夯土墙的外围,开始一寸一寸地、极其耐心地仔细检查。手指抚过冰冷粗糙的墙面,用心感受着可能存在的、被雨水反复冲刷或冻融循环导致的细微开裂或内部疏松处。
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照灯,扫视着墙根与地面结合的每一个细节——是否有松动的石块可以被撬动?是否有土壤因为雨水或动物抓挠变得松软,足以供敌人挖掘?墙角是否有新鲜的、不属于他的爪印或刮蹭的痕迹?他甚至蹲下身,检查墙基的石块是否依然稳固。
寒风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但他浑然不觉,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入侵者”的角色扮演里。
这里,东南角的墙根,有几块垫脚的石块似乎有些松动,用力踢踹或许能造成缺口…他记在心里。
那里,西侧墙角背阴处,泥土被连续的雨水冲走了一小块,露出了一个浅显的凹陷,虽然不足以让人钻入,但如果是体型较小的掠食者,或许能借此作为着力点…又一个隐患点。
他像扫描仪一样,将发现的每一个微小的问题都烙印在脑海中。
他走到厚重的榉木门前。放下松明,他开始模拟入侵者的行为。
先是用力推、撞!用肩膀抵住门板,侧身用尽全身力气猛顶!沉重的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门板本身和榫卯结构显示出良好的强度,鹿筋门闩牢牢绷紧,门轴虽有响动但稳固异常,整体纹丝不动!他稍微满意,但并未停止。
他又尝试用石斧的钝角模拟利爪的猛烈撞击和抓挠,在门板上留下道道深浅不一的白色划痕,但厚实的榉木成功抵御住了这种程度的攻击,只有表面损伤。
接着是窗户,网格窗稳稳地卡在窗框内。他试着从外面用力推、撬!网格窗的木棍发出吱呀的呻吟,但卡槽设计得非常巧妙,整体结构难以被破坏。
他模拟利爪伸入格栅间隙,试图撕扯或破坏窗框的木材,但间隙狭窄,榉木坚硬,效果甚微。
最后,他找到窗框与墙体结合处,或者窗框本身榫卯的连接点,用石凿模拟撬棍,寻找缝隙,猛地发力撬动!这一次,窗框的某个榫卯连接处,发出了令人心悸的、木材纤维受力过度的呻吟声,连接处出现了极其微小但确实存在的松动!
林墨的心猛地一沉。窗户,尤其是窗框的连接结构,是相对薄弱点!
如果面对的是拥有巨力和智慧的敌人,这里可能成为突破口!
他搬来木桩垫脚,尽力举高松明,昏黄的光线艰难地照亮屋顶的局部。他仔细查看着覆盖的棕榈叶和干草层。
寒风轻易地吹动了表层的干草,有些区域因为施工时的疏忽,覆盖明显不够厚实,之前下雨时似乎也有轻微的渗水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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