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漏的节奏,成为了林默生活唯一的刻度。
在确认腿伤虽未痊愈,但已脱离了严重感染和恶化的危险后,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对海岸线后方那片广阔而贫瘠的盐碱滩涂的改造之中。
这无疑是一项艰巨的挑战,左腿的伤势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时刻限制着他的行动。长时间的弯腰、持续的站立,尤其是用伤腿支撑身体进行挖掘和搬运时,那深彻的钝痛便会如影随形,提醒他身体的极限。
他不得不与自己急于求成的心态对抗,将工作分解成无数个微小的单元。他严格遵循滴漏的计时,工作一个“竹筒时”,便强迫自己休息片刻,伸展肢体,检查伤口,避免旧伤在疲惫的累积下复发。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他意识到,仅靠黑曜石手斧和木棍,效率太低,无法支撑如此规模的工程。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几枚作为“文明遗物”的铜钉。他选择了其中最粗壮、质地最好的一枚,开始了艰难的工具升级。
过程是繁琐而考验耐心的,他在棚屋外升起一小堆篝火,用灼热的炭火包裹铜钉,小心翼翼地加热。待其烧至暗红,便用沉重的石块作为锤,在另一块平整坚硬的礁石上反复锻打。
他将铜钉的一端捶打成尽可能扁平的铲状,另一端则保留原状,以便后期绑缚木柄。每一次锻打后,都需要将铜料重新加热,以保持其可塑性。
淬火、打磨、再加热、再锻打……循环往复。他的手臂因持续发力而酸麻,火星偶尔溅到皮肤上,留下细小的灼痕。
最终,一把虽然粗糙,但边缘相对锋利、结构也足够坚固的“铜铲”诞生了。
紧接着,他又用同样的方法,将另一枚较小的铜钉打造成了带弯钩的铜镐,用于对付滩涂中那些板结的土块和较小的礁石。
工具就绪后,是更为关键的勘察与规划。他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拖着依旧不便的左腿,像一名最细致的勘探员,在那片广袤的滩涂上跋涉。
他观察潮汐的涨落,用削尖的木棍在高低水位线处做下标记;他用手指沾取不同区域的泥土放入口中品尝,比较着盐分的浓淡,并记录下那些在阳光下自然析出盐晶最密集的区域。他需要找到一块相对较高、不易被日常潮汐淹没,同时又靠近海岸线便于引水的地块。
最终,他选定了一处面积约半亩、呈缓坡状过渡到海岸的滩涂作为一期工程区域。这里地势相对理想,土质也符合要求。
夜晚,在跳跃的火光下,他在树皮纸上用炭笔勾勒出设计图。
按照林墨的设计,他需要修建一条主引水渠,从海岸线切入,利用**位时的自然水压引入海水。渠口需要用石块仔细垒砌,并设计一个简单的木闸门,以控制水流。
海水通过主渠,将首先流入一片他称之为“蒸发池”的宽阔浅坑区域,这里面积最大,目的是利用阳光和海风,进行初步的自然蒸发,浓缩盐水。
然后,浓度较高的卤水将通过几条位置稍高的次级小渠,依靠重力流入一片地势更低、面积较小但更注重平整度的“结晶田”。
这里的底面需要被精心夯实,力求平滑,以减少杂质掺杂,最终促使盐分大量、纯净地结晶析出。
整个系统的外围,则必须用泥土和石块垒起一道坚实的矮堤,像一道微型城墙,用以抵御异常**位或是风暴潮的毁灭性冲击。
每一天,他的身影都会出现在滩涂上。单调的重复构成了生活的全部:挥动铜铲,挖掘带着咸腥味的泥土;将沉重的、装满泥土的藤筐拖到预定位置,垒砌石堤;再用更小的石块和泥浆填充缝隙。
汗水浸透了他那件鞣制鹿皮做成的简陋背心,海风又很快将其吹干,循环往复,在背心上留下一圈圈泛白的盐渍。他的手掌磨出了新的水泡,旧的水泡破裂,与工具的木柄摩擦,最终凝结成一层厚实而粗糙的老茧。
身体的疲惫是真实的,但精神却在这种具象的劳动中获得了某种奇异的平静。每一次挥铲,每一次垒石,都是在将脑海中的蓝图,一丝不苟地刻印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
这不仅仅是为了获取生存必需的盐,更是一种对抗虚无和“**”的仪式。那规律的劳作声,暂时驱散了“恶魔之眼”和金属箱带来的阴影,眼前这个正在成形的、具体的、可触摸的系统,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
他甚至开始尝试进行更长远、更具建设性的实验。
他细心收集了那些在礁石缝隙和**线附近顽强生长的、类似禾本科的耐盐野草的种子,小心地播种在刚刚筑好、尚未引入海水的田埂上,并用宝贵的淡水稍加灌溉。这是一个微小的希望,期待它们能在此扎根,或许未来能改善土壤,甚至提供额外的食物来源。
时间在日升月落中流逝,一期工程终于初具雏形。主引水渠、蒸发池、结晶田的轮廓已经清晰地挖掘出来,外围的矮堤也垒起了大半。虽然看上去依旧粗糙简陋,却已隐隐具备了系统化的骨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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