鲨鱼群的围攻如同一个冰冷黏腻的噩梦,在林默的脑海中反复上演,持续了数日。
每一次闭上眼睛,那铅灰色的背鳍、那张开的血盆大口、那利齿摩擦礁石的可怕声响,都会清晰地重现,让他从浅睡中惊悸而醒,浑身冷汗。
他对海洋的敬畏,已经彻底转变为一种深切的、近乎生理性的恐惧。
那蔚蓝的、看似平静的海面之下,隐藏着无法预料、无法沟通、只需片刻就能将人撕碎的狂暴力量。那枚橙红色的海螺被他扔在营地的角落,仿佛那不是贝壳,而是一颗召唤灾难的不祥之物。
然而,生存的本能,最终压过了纯粹的恐惧。他不能因噎废食。
海洋依然是盐分的来源,是潜在的食物宝库,甚至可能蕴藏着更多像沉船那样的资源。更重要的是,那规律的、来自地底深处的金属撞击声,日夜不停地传来,与航海日记中“磁石疯狂”的记载相互呼应,像一根刺,扎在他的认知里,迫使他必须去探索。
他不能再像上次那样,直接用**和无知的信号去挑衅海洋。
他的目光投向了潮汐。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潮汐永不疲倦地涨落,蕴含着巨大的、持续不断的动能。
这是一种规律到极致的自然力量,一种可以被预测、可以被利用的能量。如果能驾驭这种力量……
“潮汐发电机。”林墨脑中一道闪电划过。
当然,并非现代意义上的发电,他根本没有相关知识和材料。
他构想的是更原始的利用潮汐的涨落驱动一个水轮,通过一系列的齿轮或连杆,带动一个沉重的石磨或夯锤,替他完成一些重复性的、耗力的工作,比如研磨谷物、捶打树皮制造纤维、甚至……将来或许能驱动某种简单的机械,去挖掘或探测。
这个想法让他兴奋不已,暂时冲淡了对海洋的恐惧。他开始投入全部精力进行设计和准备。
首先,他需要一处潮差较大、水流相对集中、且便于他施工和维护的地方。
他拖着依旧疼痛但已能勉强负重的左腿,沿着海岸线仔细勘察,最终选择了一处位于营地东侧约一里外的礁石隘口。
这里在涨潮和退潮时,海水会通过一个相对狭窄的通道,流速明显加快。两侧有坚固的礁石可以作为结构基础。
接着,他又在树皮纸上用木炭画了无数草图。核心是一个水平放置的水轮,桨叶要足够大,以捕捉水流动力。水轮的中轴需要架设在两侧礁石开凿出的石槽中,或者用坚固的木桩支撑。中轴的一端,他计划安装一个巨大的、用坚韧木材削制的齿轮,或者一个类似凸轮的装置,以此来带动一根垂直的连杆,进行上下或前后的往复运动。
至于建造材料,他需要坚固的木材作为水轮和中轴。
他冒险进入雨林边缘,挑选了一棵合适的硬木,用黑曜石手斧艰难地砍伐,削去枝杈,得到一根粗长的原木。
将其拖回海岸的过程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腿伤再次抗议般地剧烈疼痛。
制作水轮和齿轮是最耗时的部分,他需要将原木劈开、削平、凿出榫卯结构来组装水轮的辐条和桨叶。
他没有金属工具,只有石器和火。齿轮的每一个齿都需要用火仔细灼烧硬化,再用石头打磨出形状。这个过程缓慢到令人绝望,失败无数次。他的双手布满水泡和伤口,但眼神却越来越亮。
他还收集了所有能找到的坚韧藤蔓和皮绳,准备用来捆绑加固和制作传动结构。
整整用了近十个日出日落,所有的部件才勉强准备就绪。
安装之日,他如同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
潮水退去时,隘口底部裸露出来。他抓紧时间,在预定的位置打下木桩,架起中轴,然后将沉重的水轮安装上去。调整位置,确保它能自由转动。
最后,将那个粗糙的木制齿轮固定在中轴一端,并将垂直的连杆与齿轮啮合。
太阳升到头顶,潮水开始上涨。海水逐渐涌入隘口,流速加快。
林默退到高处的礁石上,心脏因期待而剧烈跳动。他紧紧盯着他的杰作,仿佛看着一个即将被赋予生命的孩子。
海水终于接触到了水轮的底部桨叶。水流推动着桨叶,水轮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极其缓慢地、吱吱嘎嘎地开始转动了!
动了!动了!它动了!
林默几乎要欢呼出来!巨大的成就感涌上心头,淹没了所有疲惫和伤痛。
他紧紧盯着那缓慢旋转的水轮,看着它带动中轴,中轴带动齿轮,齿轮开始推动那根垂直的连杆,做着笨拙而有力的往复运动!
虽然缓慢,虽然发出的噪音令人牙酸,但它确实在动!
他沉浸在初步成功的狂喜中,脑子里已经开始规划下一步:在连杆末端安装石锤,或者磨盘……他甚至幻想有一天能用它来驱动一个简单的鼓风机,用来冶炼金属……
然而,自然的伟力,远非他这点简陋的设计所能完全驾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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