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岭大营,地窖,已时初
地窖里弥漫着血腥味、霉味和一种更刺鼻的气味——恐惧的味道。
赵匡胤坐在一张简陋的木凳上,看着眼前被绑在木柱上的契丹俘虏。这是鹰嘴崖抓到的三个活口之一,看起来最年轻,顶多二十岁,脸上还带着稚气,但左耳缺了一半,那是草原上某种成人礼的标记。
另外两个俘虏在隔壁地窖,由张老实和老侯分开审问。赵匡胤特意挑了这一个,因为他在战斗时眼神最飘忽,刀握得最不稳。
“会说汉话吗?”赵匡胤问,语气平静,像在问天气。
俘虏低着头,没反应。
赵匡胤也不急,从腰间解下水囊,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走到俘虏面前,捏住对方下巴,把水灌进去。俘虏呛得咳嗽,水顺着脖子流进皮甲领口。
“叫什么名字?”赵匡胤又问。
“……乌恩。”俘虏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草原口音。
“哪个部落的?”
“迭剌部。”
赵匡胤点点头。迭剌部是契丹八部之一,世代为耶律氏亲军,能进山地队的都是精锐。这个乌恩虽然年轻,但能攀岩,能用短弓,绝不只是普通士卒。
“你们队正叫什么?就是第一个爬上鹰嘴崖的那个。”
乌恩又不说话了。
赵匡胤退后两步,朝站在阴影里的亲兵点点头。亲兵上前,从火盆里取出一根烧红的铁钎。铁钎尖端在昏暗的地窖里发出暗红色的光,热量扭曲了空气。
“我再问一遍,”赵匡胤的声音依然平静,“队正叫什么?”
乌恩盯着那根铁钎,喉结剧烈滚动。汗水从他额头滴下来,落在胸前,在皮甲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他……他叫巴特尔。”乌恩终于说,“是乌尔罕大人的副手。”
“乌尔罕。”赵匡霆重复这个名字,“是那个脸上有疤的?”
“是。”
“你们这次去鹰嘴崖,任务是什么?”
“探查周军踪迹。”乌恩语速很快,像是怕自己一慢就会后悔,“李……李狗儿说,周军有一支队伍要在鹰嘴崖换防,我们去看真假。”
“李狗儿还说了什么?”
“他说周军大营在摩天岭北坡,有九个队,轮流袭扰。说你们有一种新弩,怕潮。说……”乌恩顿了顿,“说赵将军在谋划断粮道。”
赵匡胤眼神一凝:“断哪条粮道?”
“没说清楚。”乌恩摇头,“李狗儿只是个新兵,知道的不多。他说自己只听老兵议论过,要在‘鹰嘴崖那边做文章’。”
所以耶律挞烈是被这个模糊的情报引去的。赵匡胤心里冷笑,老狐狸再狡猾,也会被不确定的信息牵着鼻子走。
“李狗儿还活着吗?”
“活着。”乌恩这次回答得很干脆,“乌尔罕大人说要留着他,当……当筹码。”
“关在哪儿?”
“大营西北角,一个单独的帐篷,有十个人看守。”
赵匡胤盯着乌恩的眼睛,看了足足十息。年轻俘虏的眼神在躲闪,但更多的是恐惧,不像在说谎。
“你们大营的粮道,从哪儿走?”赵匡胤换了问题。
乌恩脸色变了变,嘴唇开始发抖。
“不说?”赵匡胤朝亲兵摆摆手。烧红的铁钎又靠近了些,几乎要碰到乌恩的鼻尖。
“我说!我说!”乌恩闭上眼睛,语无伦次,“从云州出来,走桑干河谷,到杀虎口分两路。一路走山南,一路走山北。山南的路好走,但绕远;山北的路险,但近三天。最近雪大,山南路断了,所以……所以都走山北路。”
“山北路经过哪些地方?”
“黑风岭、野狐峪、鹰嘴崖西边的山谷……”乌恩每说一个地名,脸色就白一分。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泄露粮道路线,在草原上是砍头的大罪。
赵匡胤却笑了。
他拍拍乌恩的肩膀,动作近乎温和:“你做得很好。”然后转身对亲兵说,“给他松绑,拿件干净衣服,送他去伤兵营治伤。”
乌恩愣住了,直到绑绳被解开,还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将、将军不杀我?”
“我杀你干什么?”赵匡胤已经走到地窖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提供了重要情报,算是立功。好好养伤,伤好了,想回草原,我派人送你回去;想留下,周军也收契丹人。”
他说完就离开了地窖,留下乌恩呆坐在原地,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
地窖外,张老实和老侯已经等在门口。两人脸色都不好看。
“问出来了,”老侯先开口,“我那俩说的跟将军这个差不多。李狗儿还活着,关在西北角。粮道走山北路,三天一批,每批二百车,护卫三百人。”
张老实补充:“他们还说,耶律挞烈加强了守卫,明暗两队,暗队扮成商队,走在明队后面半里。”
赵匡胤点头,朝大营中央的将帐走去。雪已经停了,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压得很低。
“将军,”张老实跟上几步,声音发紧,“我们……能救狗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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