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那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随着云建业被拖走,似乎被厚重的楠木大门隔断在外。但那份沉重,却像无形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林晚秋紧紧抱着云昭,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无声的颤抖和劫后余生的疲惫。云擎苍高大的身影立在祠堂中央,望着列祖列宗的牌位,沉默如山岳,但那紧绷的肩线和紧握的拳头,昭示着内心翻腾的惊涛骇浪。二十年精心编织的谎言,二十年的骨肉分离与暗中戕害,真相揭开时,远比想象的更加鲜血淋漓。
“晚秋,带昭昭回去休息。”云擎苍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在那些沉默的牌位上,仿佛在向先祖寻求某种答案或力量。
“好…好…”林晚秋如梦初醒,慌忙擦掉脸上残留的泪痕,小心翼翼地扶着云昭。女儿苍白的脸和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深沉与疲惫,像针一样扎着她的心。“昭昭,我们回去,妈妈守着你。”
云昭顺从地被母亲搀扶着,一步步走出祠堂。清晨微凉的风拂过脸颊,带着庭院里草木的清新气息,却吹不散心头的阴霾。她攥着那个破旧布娃娃的手,指节依旧泛白。
回到温暖舒适的套房,林晚秋几乎是半强迫地让云昭躺下,又亲自端来温热的安神汤,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小心翼翼地喂着。她的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女儿脸上,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珍宝,一寸寸刻进骨血里。
“慢点喝…烫不烫?要不要再加点糖?”林晚秋的声音轻柔得近乎卑微,带着浓浓的讨好和弥补。
云昭安静地喝着汤,没有抗拒,也没有回应那份小心翼翼。她的眼神有些空茫,似乎在看着母亲,又似乎透过母亲,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前世宸妃对母亲的模糊记忆、原主在福利院对母爱无声的渴望、还有丹尊对凡俗亲缘的疏离…各种情绪在她识海中无声地碰撞、融合,让她感到一种深切的茫然。这具身体的母亲就在眼前,倾注着毫无保留的爱,可她…真的是那个被偷走、被虐待、最终在福利院角落抱着破娃娃死去的“小云昭”吗?
一碗汤见底。林晚秋放下碗,用温热的毛巾,无比轻柔地擦拭云昭嘴角。她的动作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珍视,指尖拂过云昭微凉的脸颊时,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昭昭…”林晚秋的声音带着哽咽,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那个从废墟归来、看到女儿展现非凡能力时就盘旋在心底、却不敢触碰的问题,“你…你在外面…那些年…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事?或者…学了什么…不一样的本事?”她问得极其委婉,眼神里充满了困惑、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控制植物、指尖生火、回溯植物记忆…这早已超出了“本事”的范畴。
云昭的目光终于聚焦,落在了母亲写满忐忑的脸上。她沉默了几秒,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林晚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妈,”云昭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您想问的是…我为什么能控制植物?为什么能‘看’到龟背竹的记忆?为什么…和你们想象中的女儿,不一样了,对吗?”
林晚秋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女儿那双墨玉般的眼眸太清澈,也太锐利,仿佛能看透她所有的心思。
云昭没有等她的回答,目光缓缓移向窗外。晨曦微露,在庭院繁茂的古树上跳跃,勾勒出深深浅浅的光影。她的声音很轻,像在陈述一个遥远的故事,又像在剖析一个冰冷的现实:
“二十年前,那个被换走的婴儿,‘小云昭’,在福利院…没能活下来。”
“轰——!”
这句话,如同最残酷的判决,狠狠砸在林晚秋的心上!她眼前一黑,身体剧烈一晃,差点从床边栽倒!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窒息般的抽气声,死死抓住床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碾碎!她的昭昭…她心心念念、愧疚了二十年的亲生女儿…真的…不在了?!
巨大的悲恸如同黑洞,瞬间吞噬了她。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汹涌地滚落。
云昭看着母亲瞬间崩溃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传来一阵陌生的钝痛。属于原主残留的情绪在共鸣,属于宸妃对母爱的眷恋在翻涌。她闭了闭眼,压下那丝不该有的动摇,声音依旧保持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而我…是在那个婴儿身体死去后,进入这具身体的…另一个意识。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直接、也最冰冷的说法,“你们可以理解为…借尸还魂。”
“借…借尸还魂?”林晚秋的声音破碎不堪,如同风中的残烛。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看着那张熟悉到骨子里的脸,此刻却感觉无比陌生。那平静的眼神,那疏离的气质,那掌控一切的冰冷…原来…原来都不是她的昭昭!她的女儿,早就在那个冰冷的地方…孤零零地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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