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血气未散,与草木清香混在一处,成了种古怪的气味。万魔教主遁逃之后,周遭反倒静得怕人,只余下瀑布水声,似在诉说方才那场死斗。
林渊那句“你,很好”,便在这份静默中,如投石入潭,荡开圈圈涟漪。那话中听不出是褒是贬,却比万魔教主那断臂的凶相,更让叶青玄背心发凉。
四名玄衣汉子收剑之后,便如四尊铁偶,分立四方,将这片修罗场看管得风雨不透。其中二人过去检视万魔教众的尸身,手法老练,或探鼻息,或摸颈脉,间或翻看瞳孔,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半点多余。
叶青玄深吸一口气,那股混着血腥的空气呛入肺里,让他精神一振。他未理会林渊,转身快步入洞。
洞内,采薇仍在熟睡,小小的身子蜷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显是梦中亦有惊恐。叶青玄伸出手,指尖停在她鼻端上方寸许,感受着那均匀温热的气息,一颗悬着的心,才算落回了腔子里。
他走出洞口时,林渊的目光依旧落在他身上,那眼神锐利,似要将他从里到外剖开来看。
“叶捕头,现在,可否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林渊的语调平缓,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威势,是久居上位者自然而然流露的气度。
叶青玄默然片刻,将佩刀插回腰间,对着林渊抱拳道:“此事说来话长。那魔头乃万魔教之主,他追杀我兄妹二人,是为了我妹妹身上一种特殊的血脉。而晚辈之父,当年亦是死于此獠之手。”
他言辞简略,却将最要紧的讯息抛了出来。他知道,在这些京城来的大人物面前,任何隐瞒都可能招致更大的祸患。唯有将自己与万魔教置于死敌之位,将这桩私仇与朝廷剿魔的大义绑在一处,方有一线生机。
“血脉?”林渊身后,一名年约五旬,面容清瘦,留着三缕长髯的玄衣汉子走了出来。他双目开阖间精光流转,太阳穴高高隆起,正是那四名高手中修为最深之人。“有何特殊之处?”
叶青玄道:“那魔头称之为‘少阳血脉’。他欲夺此血脉,与他自身的‘纯阴血脉’相合,修炼一门名为‘阴阳变’的邪功,以求突破境界。更有甚者,他搜罗天下怀有类似血脉之人,以‘傀儡丹’炼制武者大军,其心可诛,意在颠覆我大炎王朝。”
此言一出,林渊的面色终于变了。
颠覆王朝!这四个字,比这满地的尸骸,分量要重上千倍万倍。
那清瘦汉子李修远,更是双目一亮,那光芒并非是为国除害的激愤,而是一种猎人瞧见稀世奇珍的灼热。他的目光越过叶青玄,投向那漆黑的洞口,喉结微微滑动了一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李修远喃喃自语,“万劫宗遗留的‘血脉秘术’残本上曾有记载,阴阳互济,确是突破武道桎梏的一条捷径。只是那法子太过阴毒,早已失传,不想竟有人能将之重现。”
他向前两步,对叶青玄道:“小兄弟,此事干系重大。你妹妹身怀此等血脉,留在这穷山恶水之地,太过凶险。不如由老夫护送她回京,交由镇抚使司‘神机府’好生看顾。那里有天下最好的医师与最周全的守卫,定能保她平安无事,更能助她勘破血脉之秘,或可为朝廷寻得克制那魔头邪功的法子。”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一副为国为民的模样。
叶青玄心头却猛地一跳。
神机府?他虽未听过,但只消一想,便知那定是朝廷圈养奇人异士、钻研各类秘术的所在。将采薇送去那等地方,与送入万魔教主的血池,又有何异?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冰窟罢了。
“不成!”
叶青玄想也未想,口中便迸出两个字。他身子一横,将洞口堵得严严实实,右手已按在刀柄之上。方才面对万魔教主都未曾流露的决绝,此刻尽数写在了脸上。
“我妹妹,哪里也不去。”他一字一句地道,声音不高,却如金石掷地,“她的安危,由我一人承担。不劳各位大人费心。”
气氛,霎时剑拔弩张。
李修远面上的笑容敛去,一股内气境巅峰的威压,如山一般朝叶青玄压了过去。“年轻人,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这是为了她好,也是为了大炎的江山社稷。莫要因一时意气,误了大事!”
叶青玄在那威压之下,身形晃了一晃,双腿却如钉子般钉在原地,分毫未退。他新晋的内气二重修为,在那阴阳二气的调和之下,竟有几分圆融如意的味道,硬生生扛住了对方的压力。
他抬起头,直视着李修远那双灼热的眼睛,道:“我只知,她是我妹妹。谁想动她,便先从我的尸身上跨过去。”
“你……”李修远见他如此不识抬举,面上已现怒意。
“李先生。”林渊终于开口,声音不轻不重,却让李修远的气势为之一滞。
林渊踱步上前,在二人之间站定,先是看了一眼叶青玄那只紧握刀柄、青筋暴起的手,又瞧了瞧李修远那张拉下来的脸,缓缓道:“叶捕头护妹心切,情有可原。李先生为国分忧,亦是忠心可嘉。依本使看,此事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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