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议事厅退出,叶青玄将满堂的惊疑与探究,尽数关在了身后。他回到自己的公房,门扉甫一合上,那张在人前谦恭平静的面孔,便沉肃下来。他将那枚“傀儡丹”与《万劫宗药方》残本置于案上,烛火之下,丹丸暗沉,册页泛黄,俱散发着一股邪异不祥的气息。
他未急于翻看,只闭上双目,心神沉入脑海。那方光幕之上,丹丸与册子的形貌,被拆解为无数微尘般的光点,而后重组、演化。天机谱,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解析着这两样来自魔教核心的物事。
片刻之后,一行行字迹,如潮水般涌现。
【《万劫宗药方》(残卷):记载“血脉激活丹”炼制之法。此丹能强行激发武者体内潜藏的万劫宗血脉,令其气血暴涨,短时内功力大进。】
【“傀儡丹”:以“血脉激活丹”为主药,辅以“蚀心草”、“断魂花”等七种至阴剧毒,再以秘术炼制而成。服之,则神智尽丧,化为行尸走肉,唯余一身被催发至极限的筋骨皮肉,坚逾精铁,悍不畏死,听凭号令。】
叶青玄的心,一寸寸往下坠。原来那黑风山矿洞中的活尸,便是这般炼制出来的。
而紧接着浮现的字迹,却让他周身血液几欲冻结。
【炼制“血脉激活丹”,需一味关键药引——“少阳血脉”者之精血。此血脉至阳至纯,能调和丹中诸般猛药,化腐朽为神奇。】
【万劫宗血脉,分支繁多,依阴阳五行,分为“太阳真脉”、“少阳残脉”、“纯阴血脉”、“玄字一脉”等等。其中,“少阳”与“纯阴”互为表里,乃修炼《阴阳变》邪功之无上炉鼎。】
少阳血脉……采薇!
那个在噩梦中蹙眉、受惊时体内有灼热气息一闪而过的小小身影,瞬间占据了他整个心神。万魔教主费尽心机,所图谋的,从来不只是什么药方、秘宝,而是他的妹妹,是采薇那一身独一无二的血脉!
一个可怕的推想,在他脑中成形:万魔教主擒得采薇,以其精血为引,便可源源不绝地炼制出“血脉激活丹”,再辅以那歹毒法门,便能源源不绝地制造出刀枪难入、不知痛楚的“傀儡丹”大军!届时,莫说一个临渊郡,便是整个大炎王朝,在这支不死不灭的魔军面前,亦将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这才是万魔教真正的图谋!颠覆王朝!
而采薇,便是这一切的起点,亦是这一切的关键。
一股寒意自脚底直冲天灵盖,叶青玄猛地睁开双眼,手掌在桌案上重重一按,坚实的木料竟被他按出一个清晰的掌印。
也就在此时,门外传来魏大通压低了的声音:“叶总捕,京里那位林大人,派人把咱们司里所有的卷宗都给提走了,还到处找兄弟们问话呢!”
叶青玄起身开门,只见魏大通一脸愤愤不平。“那帮京城来的爷,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问话跟审贼似的。不过您放心,兄弟们都机灵着呢,嘴巴严实得很,只说奉命行事,旁的半个字也不多讲。曾几何那边,更是把账目做得天衣无缝,他们翻了半天,屁也瞧不出来一个。”
“做得好。”叶青玄点点头,那林渊的举动,早在意料之中。他这般明察暗访,不过是想抓自己的错处,好名正言顺地接管一切。可惜,他面对的,不只是奉天司的官吏,更是叶青玄一手建立、盘根错节的市井情报网。那些小贩、走卒、船夫,对这些外来的青衣官差,只有一问三不知的笑脸。林渊的雷霆之威,打在了棉花上,注定无功而返。
与此同时,临渊郡城外一处隐秘的庄园深处,一名黑衣人正跪在地上,身子抖得如同风中落叶。他面前,端坐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影子,只那影子周围的空气,都因其怒火而扭曲。
“黑风山……毁了?血池……废了?”那影子的声音,不带丝毫人的情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九幽之下飘来。
“是……是……属下赶到时,阵眼晶石已碎,池中傀儡,尽数化为飞灰……”
“废物!”那影子未曾动手,跪着的黑衣人却如遭重击,整个人横飞出去,撞在墙上,口喷鲜血,眼看是活不成了。“能无声无息破我阵法,毁我血池,必是奉天司内部之人!查!给我查!我要知道,是谁,动了我的东西!”
夜色更深,叶青玄的身影,出现在慕婉君的卧房之外。
他推门而入,房中药气已淡了许多,换上了一股女子闺房特有的清雅幽香。慕婉君未曾睡下,只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寝衣,斜倚在床头,正借着灯光看一卷古籍。见到他来,她将书卷放下,一双秀目便落在他身上。
连日来有叶青玄那奇特的玄黄之气梳理经脉,她体内的伤势已大见好转,只是动用禁章功法的反噬,仍需时日调养。
“那姓林的,没寻你麻烦?”她开口问道。
“他寻不到。”叶青玄在她床沿坐下,很自然地执起她的手腕,将一股温厚的玄黄之气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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