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斩落,赤色晶石应声而碎。
那一声脆响,在这地底溶洞中,竟比雷霆万钧更具威势。盘踞于此的狂暴阳气,失了源头,便如无根之萍,骤然散乱。整座血池的沸腾之势,登时一滞,那咕嘟作响的血浆,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扼住了咽喉,渐渐平息下来。
叶青玄自半空落下,足尖在池边一块尚算干净的石头上轻轻一点,身形已飘至那散落着残破册籍的石台旁。他看也未看周遭那些因失了阵眼而动作愈发迟缓的傀儡,伸手便将那本《万劫宗药方》与另外几卷残本收入怀中。他又俯身,从一具化为飞灰的傀儡袍服下,拾起那枚暗淡无光的丹丸,在指尖捻了捻,触手坚硬,带着一股死气。
此地不宜久留。
他心念方动,背后恶风袭来。却是两具傀儡不依不饶,挥舞着僵直的手臂,一左一右抓向他的后心。叶青玄头也未回,反手一刀,刀光如月华泄地,自一个刁钻至极的角度掠过。那两具傀儡前冲之势不减,身子却已自心口处断为两截,轰然散作飞灰。
料理了这些手尾,他不再有片刻耽搁,身形化作一道青影,循着来路,向洞外疾驰而去。身后,那座失了核心的血池,正散发出最后的余温,池水由赤转褐,由褐变黑,终化作一潭散发着恶臭的死水。
三十里路,来时如风,去时如电。叶青玄一颗心,早已飞回了奉天司那座僻静的小院。那股源自血脉的牵引,虽在赤色晶石破碎后便已断绝,但那份心悸,却如烙铁烫下的印记,久久不散。
及至奉天司外墙,他正欲如前番一般翻墙而入,却忽地顿住了身形。
不对。
奉天司的大门,竟是紧闭着的。门前惯常站立的两名捕役,此刻换成了四名,且个个腰杆挺直,手按刀柄,神情肃穆,目不斜视。而自那门缝与墙头之后,隐隐透出一股不同寻常的森严气象。这股气象,叶青玄并不陌生,那是比奉天司的官威更重、更纯粹的,来自京城的气派。
他们到了。而且比萧云霆预料的,要早上许多。
叶青玄眉头一拧,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一处偏僻的角落,身形拔起,手掌在墙头轻轻一搭,便如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飘入了院内。他避开往来巡弋的捕快,发现司内多出了许多身着青色劲装的陌生面孔。这些人,个个眼神锐利,步履稳健,身上那股子傲气,是临渊郡这等地方官府中人学不来的。
他径直往议事厅行去。离得尚有十数丈,便已能察觉到那厅内压抑得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气氛。往日里总有人声喧哗的所在,此刻竟是鸦雀无声。
叶青玄整了整衣衫,将外露的情绪尽数敛入心底,迈步踏入厅中。
厅堂之内,果然是壁垒分明。
主位左侧,萧云霆端然而坐,他身后只站着几名心腹总捕头,人人面色沉郁。而在主位右侧,则坐着一名三十岁许的青年官员。此人面容俊朗,却如覆一层寒霜,一双眸子,开阖之间,精光四射,正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萧云霆。他身上那件青色官袍,用料与刺绣,皆非凡品,腰间悬着的一块令牌,上刻“巡阅”二字。他身后,四名青衣卫如标枪般侍立,手扶刀柄,气势迫人。
“萧大人,本官再问你一次。”那青年官员开了口,声音清朗,却字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临渊郡奉天司,在你治下,一月之内,两名总捕头死于非命,一名总捕头勾结魔教伏诛,另一名重伤至今昏迷不醒。你告诉我,你这奉天司,究竟是在剿魔,还是在资敌?”
此言一出,萧云霆身后几名总捕头脸上,都现出怒色。
萧云霆面色不变,缓缓道:“林渊大人,万魔教行事诡秘,渗透之深,远超想象。我奉天司上下,已是竭尽全力,日夜追查,方才斩断魔教数条臂助。沈世康、李存义之流,亦是在我司清查之下,方才暴露。何来资敌一说?”
“竭尽全力?”林渊嘴角勾起一抹讥诮,“我只看到一笔糊涂账!本官奉镇抚使司之命,前来协查,可不是来听你表功的。从此刻起,所有与万魔教相关的卷宗、证物、人犯,以及你那所谓的‘市井情报网’,全部交由本官接管。我要亲自看看,你这临渊郡的浑水,到底有多深!”
他这番话,已不是商议,而是直接下令夺权。
萧云霆双目一眯,厅中气氛骤然绷紧。
也就在此时,叶青玄的声音响了起来。
“属下奉天司副总捕头叶青玄,参见萧大人,参见巡阅使大人。”
他这一步踏入,便将满堂的目光,都引到了自己身上。
林渊的视线,如两道利剑,直刺过来。“你,就是叶青玄?”他上下打量着这个年轻人,语气中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探究,“那个临危受命,连升三级,三天之内便将城南搅得天翻地覆的叶副总捕头?”
“属下不敢当,一切皆是奉萧大人之命行事。”叶青玄躬身应道,态度谦恭,不卑不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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