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内,死寂一片。那枚玄铁令牌落在案上,发出的“铛”声,余音似乎还未散尽。所有总捕头的目光,都胶着在那块比寻常腰牌大上一圈的令牌上,而后又游移到叶青玄身上。那目光里头的东西,可就复杂了,有惊、有疑,更多的,是一种被冒犯后的审视。
叶青玄没理会旁人。他伸出手,将那块令牌握入掌中。铁器入手,沉甸甸的,带着一股子凉气,顺着掌心直往骨头缝里钻。这重量,是权柄,也是担子。
他抬眼,望向主位上的萧云霆,抱拳躬身。“属下,遵命。”
三个字,不高不低,却像三颗钉子,钉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都听见了?”萧云霆的目光如刀子,挨个从那些总捕头的脸上刮过,“从现在起,叶青玄的话,就是我的话。谁要是不服,或是办差时拖了后腿,别怪我萧某人翻脸不认人。”
他话说完,一甩袖袍,转身进了内堂,留下满堂心思各异的官场老油子,和一个握着新权的年轻人。
临渊郡城的天,一夜之间,翻了个个儿。
奉天司这架庞大的官府机器,在叶青玄的调度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他没有坐在堂上发号施令,而是直接将郡城堪舆图铺在了自己新得的公房地上,朱笔墨线,纵横交错。
“魏大通,你带人去查抄城南的‘百草堂’,东家王善,私底下做的是人命买卖。账本、活口,我都要。”
“熊铁柱,西城‘吉庆赌坊’,是万魔教一个外围据点,专门吸纳亡命徒。不必审了,但凡反抗,格杀勿论。”
“曾几何,把沈世康和李存义两案的卷宗重新梳理,所有与他们有过钱款往来的人,不论官身商身,全部列出单子,我要一个个过。”
一道道命令,从这间小小的公房发出,再由一个个神情肃杀的捕快带向郡城的四面八方。曾经盘根错节的地下脉络,被这只强硬的手,一根根从泥土里扯了出来,带出大片血肉。
哭喊声,求饶声,咒骂声,响彻了临渊郡的大街小巷。可奉天司的大门,却关得死死的,任谁求告,都递不进一句话。
三日后,夜。
萧云霆的书房里,只点了一盏灯。他看起来比三日前更憔悴,眼里的血丝却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风暴过后的平静。
“朝廷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他看着窗外,声音不高,“来的是镇抚使司的‘巡阅使’,内气境三重的修为,带的也是京城的精锐。名义上,是来协查万魔教一案。”
叶青玄站在他对面,没有作声。
“你懂我的意思么?”萧云霆回过头,看着他,“临渊郡死了两个总捕头,重伤一个,这动静太大了,压不住。上面派人来,一半是支援,另一半,是来查咱们的。你这几日动静太大,扎眼。”
“属下明白。”
“明白就好。”萧云霆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手掌干燥而有力,“所以,你这把刀,得往回收一收,藏进鞘里。明面上的事,有我顶着。你,去做那些更要紧的。”
他压低了声音:“那老魔头的根,还没断。婉君的伤,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提到慕婉君,叶青玄的眉头拧了起来。这三日,他除了调度清剿,余下的功夫,全用在了替慕婉君梳理经脉上。
她的卧房内,药气浓郁。叶青玄盘膝坐在床沿,右手悬在她丹田上方。他的玄黄之气,在晋入内气境后,已非吴下阿蒙。那股气,沉凝如山,又带着一股厚土般的生机。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缕,送入慕婉君残破的经脉之中。那感觉,好比拿着一根最细的绣花针,去缝合一件破碎的丝绸。他能清晰地“看”到,她体内那些因功法反噬而暴走的内气,如同受惊的野马,在他的玄黄之气安抚下,一点点安静下来。
慕婉君的脸,在昏睡中依旧苍白。他替她换药时,指尖偶尔会碰到她伤口周围的肌肤,那份细腻与柔软,与伤口的焦黑狰狞形成巨大的反差。他脑子里没有半分杂念,只有一种念头,要把这件被毁坏的珍品,重新拼凑完整。
或许,这就是内气境带来的改变。他不再是那个只能依靠筋骨皮肉蛮干的武夫,他开始触摸到这个世界更深层的“理”。他,真正成了这临渊郡城棋盘上,一条悄然出渊的潜龙。
从慕婉君房里出来,叶青玄回了自己的公房。他摊开那份萧云霆交给他的“黑档案”,借着烛火,细细翻看。万魔教主对采薇的“少阳血脉”志在必得,此人修炼的功法又阴毒无比,那么他藏身疗伤之地,极有可能是一处阳气鼎盛的所在,用以调和自身功法的阴寒。
“少阳气场……”他用指节叩着桌面,目光在堪舆图上缓缓移动。
临渊郡城内,哪里才会有这样的地方?
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了一个名字上——梨花巷。那是沈世康伏诛的地方。一个内气境的总捕头,一个万魔教的重要内应,他选择的决战之地,会不会有什么讲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