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月饭店”的牌匾挂上,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宣告所有权的石子,涟漪尚未扩散,暗流已然涌动。林晚月深知,顾明宇绝不会坐视她顺利开业,装修期正是最容易做手脚的阶段。她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吃住几乎都在还未完工的店里,眼睛如同探照灯,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
果然,麻烦接踵而至。
先是材料。周建军负责采购的一批急需的木料,说好了第二天一早送到,左等右等不见踪影。派人去催,木材行的老板支支吾吾,先说车坏了,后说货源紧张,总之就是交不了货。没有木料,定制的桌椅、部分柜体就无法开工,工期就得延误。
周建军气得要去砸店,被林晚月拦住。她没多话,亲自去了一趟木材行。她不吵不闹,只拿出之前签订的供货协议(虽然简单,但要素齐全),平静地指出对方违约,并表示如果今天日落前见不到货,她会直接去工商所和个体协会反映情况,并保留追究赔偿的权利。她的语气冷静,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力。那老板看着她,又想起最近关于她的传闻和登报的事,额头冒汗,态度立刻软了下来,赌咒发誓下午一定把货送到。
下午,木料果然送到了,虽然质量比样品稍次,但勉强可用。林晚月没有继续纠缠,眼下赶工期更重要。她知道,这背后定然有人施压,木材行老板也不过是棋子。
木料风波刚平,人工又出了问题。陆北辰介绍的电工老李,手艺确实没得说,布线规整,安全可靠。但另外请的两个负责泥瓦杂活的零工,干了没两天,就开始磨洋工,不是喊累就是抱怨工钱低,明显是受人指使,故意拖延。
周建军又要发作,林晚月再次制止。她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天,发现这两个人虽然偷懒,但对老李却有些敬畏,干活时不敢太敷衍。她心里有了计较。
第二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了一项新规定:工期紧张,为了鼓励效率,设立“进度奖”。提前保质保量完成自己那部分工作的,额外奖励一笔钱。同时,她将工地的日常管理和进度监督,正式委托给了老李,明确表示,工钱结算和奖金发放,会参考老李的意见。
这一手,既用了利诱,又借了老李的“势”。老李是陆北辰介绍的人,技术上过硬,为人也正派,那两个零工不敢在他面前耍花样。果然,规定一出,那两个零工的脸色就变了,再看老李严肃的表情,不敢再明目张胆地磨蹭,效率明显提高。
最大的危机,发生在水电接入的环节。按照流程,需要向街道和房管所报备,并由指定的师傅上门接通。手续都办妥了,约好了师傅上门的时间,可那天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影。派人去问,对方要么推说忙,要么就说还要研究研究。
没有水电,装修就无法继续,开业更是遥遥无期。这明显是卡在了某个环节,有人打了招呼。
周建军急得嘴角起泡,各种托关系找人都没用。林晚月知道,这才是顾明宇真正的杀招,利用体制内的关系,在关键节点上卡她的脖子。
就在她凝神思考对策,甚至做好了最坏打算——去找苏念卿再次借助舆论压力——的时候,陆北辰的身影,又一次如同精准计算的救援,出现在了店门口。
他似乎只是顺路来看看进度,见到店里一片沉寂,工人无所事事,便问了一句。
林晚月没有隐瞒,将水电被卡的情况如实相告。她语气平静,但紧蹙的眉头泄露了内心的焦灼。
陆北辰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他甚至没有进店里细看,只是站在门口,对林晚月说了一句:“这事我知道了。你按正常流程,明天上午再让负责的人去一趟房管所找王股长。”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交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没有任何保证,也没有解释。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林晚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半信半疑。他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能解决连周建军托关系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然而,奇迹般地,第二天上午,周建军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了房管所,找到那位王股长。对方的态度与前几天判若两人,不仅客客气气,而且效率奇高,当场就签了字,安排了师傅下午就上门接通水电!
困扰多日的最大难题,竟然就因为陆北辰一句看似随意的话,迎刃而解!
当清水从水龙头里哗哗流出,电灯在拉下开关后骤然亮起时,整个“晚月饭店”工地爆发出一阵欢呼。周建军看着林晚月,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敬佩。他越发觉得,林晚月背后那个陆厂长,能力大得吓人。
林晚月站在明亮灯光下,看着欢欣鼓舞的工人们,心中却远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陆北辰的能力,再次超出了她的想象。他仿佛无所不能,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用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为她扫清障碍。这份帮助,太过厚重,也太过神秘,让她在感激之余,那份探究他真实身份和动机的**,也愈发强烈。
他到底是谁?仅仅是一个退伍转业的国营厂长吗?
水电接通,装修最大的绊脚石被搬开。接下来的工程进展顺利,再没有出现大的波折。墙面彻底干透,定制的桌椅板凳陆续送达摆放,厨房设备也安装调试完毕。
林晚月亲自带着赵奶奶和周建军他们,进行了开业前最后一次彻底的大扫除。每一个角落都擦拭得干干净净,玻璃窗明亮如镜,崭新的桌椅摆放整齐,厨房灶具锃亮。
空荡杂乱的毛坯房,终于变成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可以开门迎客的饭店。
站在收拾一新的店堂中央,林晚月环视四周。这里,将是她新的战场。
装修的风波,如同开业前的淬火,让她更加清醒,也让她手中的“工具”更加齐全——她不仅有自己的坚韧和智慧,有伙伴的支持,有舆论的潜在助力,更有陆北辰那深不可测的庇护。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还残留着新木料和清洁剂的味道。
一切准备就绪。
只待择吉日,开门迎客。
属于“晚月饭店”的时代,即将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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