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辰那五百块“预付餐费”,如同寒冬里递来的一团烧得正旺的炭火,不仅驱散了林晚月资金上的寒意,更在她心中点燃了一簇更为旺盛的火焰。这笔钱代表的信任与支持,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转化为更强烈的责任感和前行的动力。
红星机械厂食堂的运营,在她雷厉风行却又细致入微的整顿下,迅速步入正轨。味道的革命性提升是最直观的冲击,以往需要靠干部催促、甚至半强制才能维持的用餐人数,如今到了饭点,窗口前竟破天荒地排起了长队。工人们用脚投票,满足的喟叹和碗盘见底的景象,成了对林晚月能力最有力的肯定。原有的职工在切实的利益(林晚月引入了与满意度挂钩的小额奖金)和美味饭菜的双重作用下,积极性被调动起来,那几个刺头见大势已去,也暂时收敛了气焰。
食堂的成功,稳住了林晚月的基本盘,带来了稳定的现金流和日益响亮的名声。但这远远不够。食堂终究是依附于厂区的内部机构,受限颇多,并非她理想的终点。她那夜对陆北辰说的,“‘辣宴’不会只有一个食堂”,并非虚言。将“辣宴”品牌重新以独立店面形式立起来,是她必须走出的下一步。
周建军那边也终于传来了好消息。在城南相对繁华、人流尚可的一条街面上,有一家原本经营杂货的铺子要转让。位置不算顶好,但比桂花弄要开阔不少,关键是带一个不小的后院,不仅能居住,还能扩充为厨房或储藏室,安全性也大大提升。转让费加上首批租金,正好在林晚月目前能承受的范围内,其中陆北辰那五百块,起到了关键的支撑作用。
林晚月亲自去看了铺面。铺面坐北朝南,采光很好,虽然旧了些,但结构稳固,面积比她之前那个十平米的“辣宴”大了三倍不止。后院里还有一口水井,一棵有些年头的石榴树,冬日里枝桠遒劲,别有一番生机。她几乎一眼就相中了这里。
谈判、签协议、支付款项……一切进行得异常顺利,顺利得让林晚月甚至生出一丝不真实感。没有顾明宇的阻挠,没有意料之外的刁难。她知道,这背后或许有她登报带来的名声效应,有食堂成功运营带来的信誉背书,也可能有……陆北辰那未曾言明、却无处不在的隐性庇护。她将这些念头压下,专注于眼前。
铺面到手,接下来便是紧锣密鼓的装修。资金有限,一切从简,但林晚月的要求却不低。干净、明亮、整洁是最基本的。她摒弃了这个时代小饭馆常见的油腻和昏暗,要求墙壁重新粉刷成明亮的浅色,窗户扩大以增加采光,地面铺设了相对好打理的水泥地并打磨平整。厨房是她重点打造的区域,灶台依着她的身高和使用习惯重新砌筑,留有足够的操作空间和通风口。
她没有请专门的装修队,那样太贵。周建军带着他那帮兄弟成了主力,林晚月自己也挽起袖子,和泥、递砖、刷墙,什么都干。赵奶奶时常过来,送些热水吃食,看着原本陈旧破败的铺面一天天焕然一新,老人家的脸上也满是欣慰的笑容。
忙碌的间隙,林晚月站在院子中央,看着工人们(主要是周建军的兄弟们)爬上爬下地修葺屋顶,听着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闻着新刷墙壁的石灰味和木材的清香,心中充满了创造的满足感。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将打上她林晚月的烙印。
关于新店的名字,她思考了许久。“辣宴”承载了她最初的梦想与磨难,她不想舍弃。但“宴”字对于一个小饭馆而言,稍显隆重。最终,她决定结合自己的名字,取名“晚月饭店”。既保留了“宴”的谐音和意境,又更显亲切雅致,也暗含着她如同夜晚明月般,即便经历黑暗,也要努力散发光亮的寓意。
她请了街上字写得最好的老先生,用遒劲的笔法书写了“晚月饭店”四个大字,准备制成匾额。这块匾额,将是她新征程的宣言。
这天,陆北辰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正在装修的店铺门口。他似乎是路过,穿着那身常见的深色工装,站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看着里面忙碌的景象。
林晚月正指挥着人悬挂新定制的、更明亮的灯具,看到他,便拍了拍手上的灰,走了出去。
“陆厂长。”她招呼道,额角还沾着一点白色的墙灰。
陆北辰的目光从店内收回,落在她脸上,又扫过她沾着灰渍、略显粗糙的手指,最后看向她明亮而充满生机的眼眸。
“盘下店面了?”他问,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
“嗯。”林晚月点头,侧身让他能看到里面更多的景象,“地方还行,带个院子,正收拾着。”
陆北辰迈步走了进去,他的到来让原本有些喧闹的工人们都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他仔细地看了看粉刷一新的墙壁,加固过的房梁,以及初具雏形的厨房区域。
“格局不错。”他评价了一句,走到后院,目光在那口水井和石榴树上停留片刻,“有水井,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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