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南回到北京,已经是三天后。
飞机落地时正值傍晚,夕阳把整个首都机场染成一片暖金色。林晚月透过舷窗看着熟悉的城市轮廓,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像是远行归来的游子,又像是即将踏入新战场的战士。
陆北辰坐在她旁边,闭目养神。从昆明到北京三个多小时的航程,他几乎没说话,只是偶尔睁开眼看看她,确认她在身边。林晚月知道他在想什么——秦卫东,那份被烧毁的报告,三岔河的秘密,还有他们之间那个复杂到难以定义的关系。
飞机停稳,乘客开始下机。陆北辰睁开眼,眼神清明得仿佛从未睡着过。他站起身,从行李架上取下两人的背包:“走吧。”
出舱门,廊桥里的空气带着北方冬天特有的干燥寒冷。林晚月裹紧外套,跟着人流往外走。到达厅里人声鼎沸,各种接机的牌子举得高高的,拥抱,问候,笑声——普通人的普通生活,此刻看起来竟有些遥远。
老张已经在出口等着了,看到他们,接过行李:“三老爷让我直接接你们去别院,说有事要谈。”
陆北辰点点头,没有多问。
车驶出机场,上高速,往市区开。北京的黄昏短暂,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华灯初上,整个城市渐渐沉入夜的怀抱。林晚月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想起一个月前第一次来北京时的情景——那时候她还是个一心复仇、对陆家充满警惕的外来人,而现在……
她转头看向陆北辰。他正看着窗外,侧脸在路灯光影中明明灭灭,那道伤疤显得格外清晰。这个男人,是她的哥哥,也是她爱的人。这个认知至今仍让她感到一种近乎荒谬的复杂。
“北辰,”她轻声开口,“回去后,我们怎么跟三叔公说?”
陆北辰转回头,看着她:“实话实说。秦卫东还活着,报告烧了,样本被他转移了。至于其他的……”他顿了顿,“看三叔公知道多少。”
“他会相信我们吗?”
“信不信,他都得接受。”陆北辰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没有回头路了。”
这话说得有些冷硬,但林晚月明白其中的无奈。陆文渊的身体每况愈下,陆明远在暗处虎视眈眈,顾明轩的阴影也未散去——他们确实没有回头路了。
车驶入什刹海胡同,停在别院门口。院子里已经亮起了灯,纸灯笼在寒风中轻轻摇晃,投在地上的光影也跟着晃动,像不安的心跳。
吴妈迎出来,看到他们,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回来了?三老爷在书房等你们。”
“知道了。”陆北辰说,然后转头看林晚月,“你先回房休息一下,我去见三叔公。”
“不,”林晚月摇头,“一起去。这件事,我也在场。”
陆北辰看了她几秒,然后点头:“好。”
两人把行李交给吴妈,径直走向正院书房。书房的门虚掩着,透出温暖的灯光和隐约的茶香。陆北辰敲了敲门。
“进来。”陆文渊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比他们离开时更疲惫了。
推门进去。书房里暖气很足,陆文渊坐在那张老红木书桌后,面前摊开着几份文件。他看起来更瘦了,脸颊凹陷,眼下的阴影浓得化不开,但眼神依然锐利,像能看透人心。
“坐。”他指了指书桌对面的两张椅子。
两人坐下。书房里很安静,只有暖气片发出的轻微水声,和墙上老挂钟的滴答声。陆文渊没有立即开口,而是慢慢把桌上的文件收拢,叠好,放进抽屉。这个动作他做得很慢,像在拖延时间,又像在整理思绪。
良久,他抬起头,看着陆北辰:“云南之行,怎么样?”
“见到秦卫东了。”陆北辰开门见山,“他还活着,一直守在三岔河。报告被他烧了,样本也被他转移了。他说,让这个秘密永远消失,是最好的结果。”
陆文渊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仿佛早就料到这个答案。他只是点了点头:“他……还好吗?”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突兀。陆北辰愣了一下,然后说:“看起来很老,很瘦,但精神还好。他说他每天都要去一个石碑前忏悔,上面刻着1972年考察队所有人的名字,包括他自己的名字,旁边刻着‘罪人’两个字。”
陆文渊闭上了眼睛。那一瞬间,林晚月看到他脸上闪过一种极深的疲惫,还有……某种类似愧疚的情绪。
“罪人……”陆文渊喃喃重复这个词,然后苦笑,“是啊,我们都是罪人。只是有些人罪在行动,有些人罪在沉默。”
他睁开眼,看向林晚月:“晚月,你母亲留下的东西,都看到了?”
林晚月点头:“看到了。信,照片,还有她嘱咐的话。她说不要被过去束缚,不要被血缘定义,要好好活着。”
陆文渊的眼神温和了些:“素心总是这样,看得透彻。可惜……”他没有说完,只是摇了摇头。
书房里再次陷入沉默。窗外的风声渐大,吹得窗户玻璃微微震动。远处传来隐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像这个城市不安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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