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刹海别院的夜沉得像墨。雪停了,但寒意更甚,窗玻璃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霜花,将室内昏黄的灯光过滤成朦胧的光晕。书房里,陆北辰坐在那张老旧的紫檀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三份文件——那份绝密报告的复印件,秦卫东写给秦素心的未寄出的信,还有1972年考察队的人员名单。
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两个小时了。灯光从他头顶洒下,在他脸上投出深刻的阴影,那道从眉骨到下颌的伤疤在阴影中显得格外狰狞,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裂痕。
林晚月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她能感受到他身体里翻滚的情绪——震惊,愤怒,困惑,还有一种被背叛的痛楚。那种痛楚太熟悉了,和她前世被顾明宇与妹妹联手背叛时的感觉,如出一辙。只是她的背叛来自爱情和亲情,而陆北辰的背叛,来自血脉和真相。
墙上的老式挂钟敲响了十一下,声音沉闷,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陆北辰终于动了动,他抬起头,眼睛里有血丝,但眼神异常清明,清明得像被冰水淬过的刀锋。
“1972年,”他开口,声音沙哑,“我母亲,你父亲,周毅,秦卫东,还有我父亲——他们五个人,在云南三岔河,埋下了一批‘特殊样本’。报告里说,这些样本可能涉及国家机密。”
林晚月点头:“你父亲1979年去边境,就是为了查这批样本的下落,还有秦卫东失踪的真相。”
“然后他死了。”陆北辰的声音很平静,但那种平静底下是汹涌的暗流,“死在调查的路上。报告说‘遭伏击牺牲’,但没有说伏击他的是谁。是敌人?还是……自己人?”
这个问题太沉重,林晚月没有回答。她知道答案可能比想象中更残酷——如果秦卫东真的因为寻找那些样本而失踪,如果那些样本真的涉及重大机密,那么所有相关的人,都可能成为被清除的对象。
陆北辰拿起那份绝密报告,手指抚过“可能越境投敌”那几个字。他的指尖微微颤抖,但声音依然稳定:“秦卫东,我母亲的堂弟,可能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但时间对不上。我母亲1974年怀孕,那时候秦卫东在边境。除非……”
他没有说下去,但林晚月明白那个“除非”是什么——除非秦素心在更早的时候,就和秦卫东有过关系,并且隐瞒了怀孕的时间。但病历显示陆北辰是足月生产,时间线很难作假。
“也许,”林晚月轻声说,“你长得像他,只是巧合。或者……是秦家的遗传特征。”
“巧合?”陆北辰笑了,那笑容很苦,“晚月,你相信这么多巧合堆在一起吗?我长得像他,他在我母亲结婚前就爱慕她,他失踪的时间和我父亲调查的时间吻合,我父亲又因此牺牲——这一连串的‘巧合’,串联起了一个完整的秘密。”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窗玻璃上的霜花在灯光下呈现出复杂的几何图案,像某种加密的信息,等待被破解。他伸手,用手指在霜花上划开一道清晰,露出窗外漆黑的夜色。
“我需要知道真相。”他说,声音很低,但很坚定,“不管真相是什么,我需要知道。”
“陆文渊说……”
“三叔公想保护我。”陆北辰打断她,“我明白。但保护的方式,不应该是隐瞒。我已经三十九岁了,不是孩子。我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父亲为什么而死,知道母亲到底隐藏了什么。”
他转过身,看着林晚月:“晚月,你会帮我吗?”
他的眼神里有一种林晚月从未见过的脆弱——那种属于孩子的、寻求确认的脆弱。这个铁血兵王,这个经历过生死考验的男人,在面对身世之谜时,露出了最柔软的内心。
“我会。”林晚月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无论真相是什么,无论你需要做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陆北辰握紧她的手,力道很大,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然后他松开,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是那张黑白合影的复印件,秦卫东的脸被红笔圈了出来。
“明天,”他说,“我去老宅的档案室。陆家真正的家族档案都在那里,应该还有更多资料。你……留在这里。如果三叔公问起,就说我不舒服,在休息。”
“不。”林晚月摇头,“我和你一起去。两个人找,更快。而且,有些事,也许我能注意到你看不到的角度。”
陆北辰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好。但我们要小心。三叔公既然把这些文件放在别院的档案室,说明他并不想让我们看到全部。老宅那边,可能有人看着。”
“我知道。”
计划定了。但两人都没有睡意。书房里的挂钟指针缓慢移动,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林晚月重新坐回沙发,拿起那份1972年考察队的人员名单,仔细研究。
名单上一共二十三人,除了已知的那几个核心人物,其他人的背景也很有意思:有地质工程师,有化学分析师,有军事测绘员,还有两个身份标注为“保密”的技术人员。这样一支队伍,显然不单纯是为了植物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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