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天空由温暖的橘红过渡为静谧的绀青,最后被深沉的墨蓝覆盖。城市华灯初上,透过窗户,在公寓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室内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壁灯,光线柔和,将家具的轮廓勾勒得温馨而安宁。
厨房里飘出淡淡的食物香气,是小米粥熬煮到火候时特有的糯香,混合着清炒时蔬的清爽。林晚月站在灶台前,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带着伤后初愈的小心翼翼。她最终还是动手做了简单的晚餐,一碗小米粥,一碟清炒芥蓝,一碟蒸好的腊肠。都是极简单的菜式,却耗费了她不少气力,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肩胛处的钝痛持续不断地提醒着她不久前的惊险,但奇异的是,当她专注于淘米、切菜、掌控火候这些最日常不过的事情时,心头那份因寂静和等待而生的空茫,反而被填满了些许。这是一种陌生的体验,为了另一个人,怀着一种隐秘的期待,准备一顿寻常的晚餐。
她将饭菜端到客厅的小餐桌上摆好,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指向七点半。陆北辰还没有回来。
等待的时间被无声地拉长。她坐在沙发上,没有再去拿那本管理学的书,只是静静地听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公寓的隔音很好,楼下城市的喧嚣被过滤成模糊的背景音,更凸显出室内的安静。这种安静,不再让她感到不安,反而滋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紧张与期盼的情绪。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白天的一幕幕——雷烈公事公办的交代,猴子那声石破天惊的“嫂子”,以及他们话语间透露出的、对陆北辰毫无保留的崇拜与忠诚。这些碎片交织在一起,拼凑出一个她以往并不完全了解的陆北辰,一个在枪林弹雨中建立起绝对权威、被一群铁血汉子真心拥戴的陆北辰。
而这样一个男人,为她动用了这样的力量,为她布置了那片震撼人心的向日葵花海,此刻,或许正在某个她看不见的战场上,为了清除指向她的威胁而奔波。
心头那股陌生的暖流再次涌动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汹涌,几乎要冲破她一直以来用以自我保护的心防。脸颊又开始隐隐发烫,她甚至能感觉到耳根处的热度。这种生理上的反应完全不受理智控制,让她有些懊恼,又有些……隐秘的欢喜。
她起身走到洗手间,打开灯,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镜中的女子,脸色依旧带着伤后的些许苍白,但那双总是清冷锐利的眼眸里,此刻却漾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水光,柔和而迷离。最明显的是脸颊,那两抹如同晚霞浸染般的绯红,从颧骨处蔓延开来,清晰可见,为她平添了几分罕见的、属于小女儿的娇态。
她下意识地抬手,用微凉的指尖触碰自己发烫的脸颊。这就是……心动吗?或者说,比心动更深,是一种被如此强烈、如此不容置疑地珍视和保护后,灵魂本能发出的共鸣与回应?
前世,顾明宇也曾对她展露过温柔,送过价值不菲的礼物,说过甜言蜜语。但那些浮于表面的东西,从未曾触及她灵魂深处,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而陆北辰,他沉默、笨拙,甚至有些专横,可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带着一种砸穿地心的力量,直接、猛烈,不容她逃避。
“我害怕配不上你的好。”她对着镜中的自己,无声地低语,重复着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恐惧。他的世界太广阔,太复杂,背景太深,而她,只是一个凭借前世记忆和一点狠劲挣扎向上的孤女。他们之间,横亘着看似无法逾越的鸿沟。
可是……心底另一个微小的声音在反驳。如果他介意这些,又何必为她做到如此地步?那片向日葵花海,那声“嫂子”,那些无声的守护,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他的态度吗?
就在她心绪纷乱,对着镜子出神之际,玄关处传来了钥匙插入锁孔的轻微声响——咔哒。
林晚月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随即像被惊扰的鼓点,急促地擂动起来。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关掉了洗手间的灯,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脸上过于明显的红晕和眼底过于外露的情绪,这才快步走了出去。
陆北辰正好推门进来。
他依旧穿着早上离开时那件深灰色夹克,身上带着秋夜清冽的寒气。面容上看不出明显的疲惫,但眉眼间那股经过高度集中和思考后的冷肃尚未完全散去,使得他周身的气场比平时更加低沉迫人。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站在客厅中央、明显是在等他的林晚月身上时,那层冷肃如同冰雪遇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他深邃的眼眸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尚未完全褪去的、如同桃花瓣般的绯红,以及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未来得及完全隐藏的慌乱与羞怯。
他的眼神几不可查地柔和了下来,连带着周身那迫人的寒气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我回来了。”他反手关上门,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是说了很多话,或者经历了长时间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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