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黑暗的深渊边缘浮沉,左肩胛处传来的剧痛是唯一真实的锚点,将她从彻底的虚无中一次次拽回。林晚月感觉自己像一片羽毛,在冰冷与灼热的交替中飘荡。耳边是模糊的、嘈杂的声音,有急促的脚步声,有压抑的指令声,有车辆引擎的轰鸣,还有……一个嘶哑的、不断重复她名字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紧贴着她的耳膜。
“晚月……林晚月!撑住!”
是陆北辰。他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冷静沉着,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近乎破碎的恐慌。
她想回应,想告诉他她没事,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感觉到一只滚烫而微微颤抖的大手,紧紧握着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将她从死亡边缘牢牢拽住的决心。
颠簸。剧烈的颠簸。她似乎是在移动,身下是坚硬的表面(可能是车后座?),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肩部的伤口,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让她抑制不住地发出细微的抽气声。
“开稳点!”陆北辰的低吼带着骇人的戾气。
“头儿,路况不好……我们在尽量……”一个陌生的、同样紧绷的声音回应。
有温热的液体,一滴,两滴,落在她的脸颊上,带着淡淡的腥咸气息。是血吗?是他的,还是她的?她分不清。
那只紧握着她的手,指缝间传来黏腻湿滑的触感。她努力地想动一动手指,回应他的紧握,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微小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无尽的黑暗再次涌上,试图将她拖入更深的昏迷。
“别睡!看着我!林晚月!”陆北辰的声音更加急促,带着一种命令式的焦灼,他似乎在她身边俯下了身,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额角,“坚持住,马上就到医院了!我不准你有事!听到没有?!”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仿佛在与死神争夺她的所有权。
也许是他的呼唤太过强烈,也许是肩上的剧痛太过清晰,林晚月涣散的意识竟然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力量。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动了动被他紧紧攥在掌心的手指。
只是一个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回应。
但陆北辰却像是被电流击中般,身体猛地一僵。他立刻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两人交握的手。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他看到她苍白无力的小指,正极其轻微地、试图回勾住他的食指。
她还活着!她听到了!她在回应他!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狂喜、心痛和更加深沉情绪的热流,猛地冲上他的心头,几乎让他窒息。他更加用力地回握住她的手,将那冰冷纤细的手指,完全包裹在自己沾满血迹(不知是谁的)的、粗糙的掌心之中,十指死死交缠,紧扣!
仿佛要通过这血肉相连的触碰,将他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生命力,都渡给她。
“好……很好……就这样……”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颤抖,他将额头轻轻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汲取力量,“抓紧我,别松手……”
血色朦胧中,林晚月似乎能感觉到他那份几乎要将她融入骨血的紧握,能听到他强健有力的心跳透过紧贴的胸膛传来,能与他的脉搏同频共振。
十指紧扣。
在这飞驰的、通往生路的车上,在弥漫的血腥气中,他们以一种最原始、最紧密的方式,连接在了一起。
这紧扣的十指,是无声的誓言,是跨越生死的牵绊,是他在告诉她——他在,他绝不会放手!
疼痛依旧肆虐,黑暗依旧在诱惑。
但手心里传来的那份滚烫而坚定的力量,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指引着她,支撑着她,对抗着不断袭来的冰冷与虚无。
她不再挣扎,任由意识在剧痛与他的守护之间浮沉。
只是那交缠的十指,至死,未曾松开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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