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笙这场病,来得急,去得却慢。
高热反复了两三日,才在太医的精心诊治和萧执近乎不眠不休的看顾下,渐渐退去。
期间,萧执再未提什么避嫌,几乎是衣不解带地守在笙箫院。喂药、擦汗、安抚她因噩梦而惊悸的情绪,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不容旁人插手。
王府上下皆惊疑不定,却又不敢多言。
周长史默默将书房那些积压的公务分批送至笙箫院的外间,而萧执,就在虞笙睡榻之畔,处理那些关乎江山社稷的文书。
批阅间隙,他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落回榻上那张日渐恢复血色的睡颜,仿佛只有确认她安好,那颗悬着的心才能暂时落回实处。
虞笙醒来后,对于病中种种,似乎记忆模糊。
她只记得自己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有时寒冷刺骨,有时又温暖安心。
而每次从噩梦中挣扎醒来,总能感觉到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紧紧握着她的手,或是听到一个低沉而令人心安的声音在耳边安抚。
她不再如病前那般刻意疏离,却也未曾恢复到从前全然依赖的娇憨模样。
面对萧执的照顾,她显得安静而顺从,喝药时会微微蹙眉,却不会撒娇喊苦;萧执为她擦拭额角时,她会轻轻闭上眼,长睫微颤,却不会像小时候那样蹭他的掌心。
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平衡,在两人之间重新建立。
仿佛都知道那层窗户纸已被捅破,却又心照不宣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谁也不愿先去触碰那底下汹涌的暗流。
这日,虞笙精神稍好,能靠在软枕上坐一会儿了。
窗外秋阳正好,透过窗棂,在她苍白依旧的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
萧执坐在床边,手中拿着一卷书,却并未看进去几个字,目光大多时候,还是流连在她身上。
“爹爹,”虞笙忽然轻声开口,打破了一室的静谧,“那日……笙笙是不是说了很多胡话?”
萧执翻书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她。
她的目光清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迷茫与赧然,仿佛真的对病中言行记不真切。
他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搔刮了一下,有些痒,又有些涩。
他放下书卷,声音平和:“不曾。你只是睡得不安稳,说了些梦话。”
“哦……”虞笙似是松了口气,垂下眼睫,指尖无意识地绞着锦被的边缘,低声道,“那日淋了雨,又……又偷喝了点果子酒,让爹爹担心了。”
她主动提及喝酒之事,语气里带着认错般的乖巧,却巧妙地将原因归结于淋雨和贪杯,避开了最核心的情绪缘由。
萧执深深地看着她。
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像一株含羞草,脆弱又带着一种欲语还休的风致。
他如何不知她是在避重就轻?
可看着她刚刚病愈、依旧单薄的身子,那些追问的话语便堵在了喉咙口,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日后不可再贪凉饮酒,仔细身子。”他最终只是这般嘱咐道,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
“笙笙记住了。”虞笙乖巧应下,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带着几分虚弱的笑容。
那笑容如同雨后初绽的梨花,纯净而惹人怜爱。
阳光在她眼中跳跃,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萧执望着她的笑靥,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她也是这样对他笑,只是那时的笑容更加毫无阴霾,带着全然的信赖。
而如今,这笑容依旧美得惊心,却仿佛隔了一层薄纱,多了一丝他看不懂的属于少女的幽微心思。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失神的片刻,虞笙的心跳也悄悄漏了一拍。
她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不同于以往的专注与迷离。
那是一种男人看女人的目光,而非父亲看女儿。
两人各怀心事,室内再次陷入沉默,却不再似前几日的冰冷尴尬,反而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的暖流。
这时,拂柳端着一碗刚熬好的燕窝粥进来。
萧执很自然地接过,试了试温度,然后用白玉勺子舀起一勺,递到虞笙唇边。
这个动作,在病中他已做过无数次。
但此刻,虞笙意识清醒,看着他递到唇边的勺子,脸颊微微泛起了红晕。
她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微微张开嘴,含住了勺子。
粥的温度恰到好处,香甜软糯。
可她尝在口中,感受到的,却是他指尖传来的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和那专注凝视带来的心悸。
萧执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和轻轻颤动的长睫,喂食的动作也不自觉地放得更轻更缓。
每一勺,都像是一种无声的试探与靠近。
一碗粥,在一种心照不宣的静谧中慢慢见底。
当最后一口粥喂完,萧执取出自己的素白锦帕,动作极其自然地,轻轻擦拭了一下她的唇角。
指尖隔着薄薄的锦帕,触碰到她柔嫩的唇瓣。两人俱是微微一颤。
虞笙猛地抬起眼,撞进他深邃的眼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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