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水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丝竹无声,歌舞停歇,方才还觥筹交错的热闹景象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宾客,无论王公贵族还是命妇女眷,皆屏息垂首,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唯恐被那高坐御座,面色铁青的年轻帝王的怒火所波及。
水溶端坐于龙椅之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紧紧握着扶手。
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寒光凛冽,如同结了冰的湖面,缓缓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众人,最终落在那沾染了软筋散的裙裾上。
他的笙儿,他放在心尖上疼宠的人,竟在这万众瞩目的宫宴上,被人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暗算谋害。
若非她的宫女机警,此刻她恐怕已当众失仪,沦为笑柄,甚至……他会不会因为笙儿的失仪而迁怒于她?
他不敢深想那后果。
“夏守忠,”一个字,从牙缝中挤出,带着凛冬的寒意,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让你的人给朕仔仔细细的查!”
“奴才遵旨!”夏守忠冷汗涔涔,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带着刑狱司的得力干将和内务府的管事,将方才所有接触过宸妃衣物或是曾在附近逗留过的宫人全部控制起来,分开严加审讯。
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
虞笙已被妥善安置在偏殿的软榻上,由太医继续诊脉开方。
她脸色依旧苍白,倚靠在引枕上,羽睫轻颤,柔弱不堪,宽大衣袖下的手却微微蜷紧,并非因为害怕,而是带着一种冷静的期待。
她知道,她抛出的鱼饵已经生效,接下来,就看能钓上怎样一条大鱼了。
皇后坐在一旁,面色凝重,宽慰了虞笙几句,眼神却不时飘向殿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淑妃则强自镇定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手中的帕子几乎要被绞烂,心中疯狂祈祷着千万不要查到自己头上。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殿外的审讯似乎遇到了阻碍。
被收买的那个小宫女受不住刑,很快招认是受人指使,将药粉撒在宸妃裙上,但指使她的人十分谨慎,并未露面,只通过一个在御花园负责洒扫的低等太监传递消息和赏银。
而那个低等太监,在事情败露的第一时间,竟已失足跌入太液池中,捞上来时已然气绝身亡。
线索似乎就此中断。
淑妃暗暗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死无对证,再好不过。
然而,水溶的脸色却更加阴沉。
他登基时日不短,深知这后宫乃至前朝盘根错节,想要他不好过,想要搅乱这池水的人大有人在。
一个小小的低等太监,绝无可能策划如此周密之事,背后必定有人指使。
“继续给朕查,”水溶的声音如同淬了冰,“凡是与那太监有过接触,或是近日行为有异者,一个都不许放过,朕不信,这宫里就没有半点蛛丝马迹!”
就在众人以为此事将成为一桩无头公案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了出来。
是贤德妃身边一个负责保管衣物的老嬷嬷,她颤巍巍地跪倒在地,禀报道:“陛下,老奴……老奴前几日在整理库房时,似乎……似乎瞧见淑妃娘娘宫里的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地在靠近浆洗房那边的宫道角落,与……与那落水的太监说过话……”
“淑妃?”水溶眸光一厉。
淑妃出身西北世家大族,父兄在朝中颇有势力,她本人入宫较早,资历深厚。
当初为了平衡朝纲,他确实宠幸过一段时间,就她那得势便猖狂的性子,确实能做出这种下作之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脸色青白的淑妃身上。
淑妃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声音因惊惧而尖利:“胡说八道!本宫宫里的人怎会与那起子贱奴有牵扯!定是这老奴老眼昏花,看错了!或是有人蓄意陷害!”
她反应如此激烈,反而更惹人怀疑。
水溶冷冷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夏守忠会意,立刻派人去淑妃的宫殿搜查,并将其宫中所有宫人隔离审讯。
在强大的压力和细致的盘查下,淑妃宫中的一个贴身大宫女终于承受不住,崩溃招认。
原来,淑妃眼见宸妃异军突起,圣宠无双,连带着其背后的贾府似乎也重新得了青眼,而她自己的家族近年来在朝中却屡受打压,心中早已积怨。
她便心生毒计,打算利用这次宴会,给宸妃娘娘下药,让她在圣上面前出丑,好一举除掉宸妃这个新宠。
那落水的太监,正是受她指使去与下药人接触,事后又被灭口了。
众人惊呼出声,没想到淑妃娘娘手段这么毒辣。
水溶震怒!
他没想到,淑妃竟然这般恶毒,不仅下毒陷害,还杀人灭口。
“淑妃李氏,心肠歹毒,品行不端,构陷妃嫔,扰乱宫闱,罪不容赦!”水溶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殿中炸响,“即日起,褫夺封号,废为庶人,打入冷宫,非死不得出!”
“陛下!陛下饶命啊!臣妾知错了!是臣妾鬼迷心窍!求陛下看在臣妾伺候您多年的份上……饶了臣妾一次吧!”淑妃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发髻散乱,昔日妃嫔的雍容荡然无存,只剩下绝望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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