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凤钗如同一道无声的诏令,摄政王在赏菊宴上毫不避讳的维护更是将流言坐实。
一夜之间,京城勋贵圈中风向陡转。
先前那些暗中观望,甚至盘算着能否与摄政王府结亲的人家,纷纷偃旗息鼓,转而开始重新评估那位常年居于王府,几乎被遗忘的常平侯府十小姐的分量。
然而,明面上的趋奉与敬畏之下,是更为汹涌的暗流。
伦理纲常如同悬顶之剑,萧执与虞笙之间那逾越了辈分与名分的关系,在许多人眼中,是惊世骇俗是不容于世的丑闻。
弹劾摄政王私德有亏,罔顾人伦的奏章,开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小皇帝萧璟的御案上。
朝堂之上,虽无人敢当面置喙,但那种异样的沉默与偶尔交汇的心照不宣的眼神,比直接的攻击更令人窒息。
萧执对此似乎浑然未觉,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
他依旧每日上朝、理政,手段甚至比以往更为雷厉风行,将几桩试图借机生事的案子以铁腕压下,明明白白地昭示着:权柄在手,无人可撼。
下朝后,他回府的时间却明显早了,待在笙箫院的时间也长了。
只是,两人之间的相处,在心意相通之后,反而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小心翼翼的试探期。
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巨大的喜悦过后,是更为现实的局促与陌生。如何从父女转变为情人,对萧执而言,是一门比治国平天下更为艰深的学问。
他依旧会过问她的起居,却不再像长辈那般带着训导意味,而是带着一种笨拙的关切。
他会留意她多吃了哪样菜,下次便让厨房多做;会发现她翻阅某本游记时停留的页数,下次便会命人寻来相关的风物志。
他的好,沉默而具体,却常常因过于刻板而显得有些不自然。
虞笙将他的努力看在眼里,心中既甜且涩。
她知他性情冷硬,能迈出这一步已属不易。
于是她便主动些,在他批阅公文疲惫时,为他揉按太阳穴,指尖力道轻柔;在他凝视她时,不再羞涩躲闪,而是回以温婉的笑容,眼波流转间,自有情意绵绵。
这一日,萧执在笙箫院外间处理公务,虞笙在内室临窗抚琴。
她弹的是一首《锦瑟》,曲调悠扬婉转,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
阳光透过窗纱,在她纤纤玉指和微微颤动的琴弦上跳跃。
萧执起初还能凝神于公文,渐渐地,那琴音便如丝如缕,缠绕上他的心神。
他放下笔,靠在椅背上,闭上眼,静静地听着。他不是风雅之人,于音律一道并不精通,此刻却仿佛能从那起伏的音符中,听出她的心事——那是对未来的不确定,是对外界风雨的隐忧,或许,还有一丝对他这般沉默性情的淡淡埋怨。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萧执睁开眼,不知何时已走到内室门口,倚门望着她。
虞笙抚平最后一根琴弦,抬起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她微微一怔,随即莞尔:“爹爹忙完了?”
萧执走进来,在她身旁坐下,目光落在古琴上:“这首曲子,似乎有些忧伤。”
虞笙垂眸,指尖轻轻划过冰凉的琴弦,低声道:“只是随意弹弹。李商隐的诗写得好,‘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幽怨。
萧执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他听出了她的不安。
他伸出手,覆盖在她置于琴弦的手上。他的手掌宽大温热,带着常年握笔习武留下的薄茧,与她柔腻微凉的指尖形成鲜明对比。
虞笙的手轻轻一颤,却没有抽回。
“惘然?”萧执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在静谧的室内异常清晰,“本王行事,从不惘然。既然选择了你,便是认定此生。彩云易散,我便筑金屋以藏之;琉璃易碎,我便以天下至坚护之。外界风雨,自有我来抵挡,你无需忧惧。”
他的话语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属于上位者的自信与担当,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能打动人心。
虞笙抬起头,望进他眼中那片深潭,那里不再有挣扎与犹豫,只有一片沉静的、如同磐石般的坚定。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微微用力,眼中水光潋滟:“爹爹不怕……笙笙怕。怕连累了爹爹的清誉,怕……”
“清誉?”萧执嗤笑一声,带着几分不屑,“若连自己想要的人都护不住,要这清誉何用?”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拂开她颊边的一缕碎发,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笙笙,你记住,从你十岁那年扑进我怀里那一刻起,你便是我此生最大的意外,也是我最不容失去的责任。如今,更是我萧执心之所向。其他一切,皆不足论。”
他的指尖抚过她的脸颊,带着灼人的温度。
虞笙的心跳骤然失序,脸颊飞起红霞,如同染上了天边最绚丽的晚霞。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深情与占有欲,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融化在他炽热的目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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