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赏菊宴,果然如萧执所料,是一场暗流涌动的鸿门宴。
虞笙依循礼制,安静地随在太后身侧,低眉顺目,姿态娴雅。
她穿着一身并不扎眼却极为考究的湖蓝色宫装,发间只簪了一对素雅的珍珠簪,通身的气度却比那些珠翠满头的贵女更显清华。
然而,即便她再如何低调,也无法阻止那些或明或暗、充满了探究、审视、乃至轻蔑的目光。
关于她与摄政王的流言,早已在顶级权贵圈中传得沸沸扬扬。如今见她果真出现在这等场合,且太后待她态度温和,更坐实了某些猜测。
席间,不乏有心思活络的贵妇试图旁敲侧击,或是有意无意地将自家适龄子弟引荐到太后面前,言语间不乏对虞笙未来归宿的关切。
太后只是含笑听着,偶尔瞥一眼身旁安静剥着橘子的虞笙,目光深远,不置可否。
虞笙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对所有的试探都回以最标准的礼仪和最模糊的言辞,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如同滑不溜手的鱼儿,让人捉摸不透,却又挑不出错处。
她的镇定与从容,反倒让一些想看笑话的人暗自诧异。
宴至中途,御花园中菊花开得最好的金粟台前,众人赏玩正酣。
忽然,一阵略显尖锐的女声响起,带着几分刻意抬高的惊讶“咦?这不是常平侯府的十妹妹吗?几年不见,出落得愈发标致了,姐姐差点没认出来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妃色宫装、环佩叮咚的丽人款步而来,正是已晋位为婉嫔的虞笙嫡姐,虞婉。
她笑容温婉,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笑意。
虞笙起身,依礼问安:“婉嫔娘娘金安。”
虞婉亲热地拉起她的手,上下打量着,语气带着夸张的怜惜:“快让姐姐好好瞧瞧。听说妹妹前些日子病了,如今可大好了?唉,也是,女儿家心思重,有些事想不开也是常理。不过妹妹放心,有摄政王殿下照拂,将来定会为你寻一门妥帖的亲事,断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这番话,看似关怀,实则字字诛心。既点明了虞笙寄人篱下、心思重,又暗指她的婚事需要仰人鼻息,更是将摄政王与她之间的关系刻意摆在明处,引人遐想。
周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对姐妹身上,充满了看好戏的意味。
虞笙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腼腆,轻轻抽回手,柔声道:“劳娘娘挂心,笙笙一切都好。至于亲事,但凭长辈做主,笙笙不敢妄议。”
她将问题轻巧地推了回去,姿态放得极低,反而显得虞婉的咄咄逼人有些落了下乘。
虞婉眼底闪过一丝恼意,正要再说什么,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本王的家事,不劳婉嫔费心。”
众人皆是一惊,连忙转身行礼:“参见摄政王!”
萧执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身亲王常服,面色冷峻,目光如刀,淡淡扫过虞婉,那无形的威压让虞婉瞬间脸色发白,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言半句。
他径直走到虞笙身边,无视周遭各异的目光,垂眸看她,语气是旁人从未听过的温和:“站了许久,可累了?太后那边有刚进贡的蜜橘,去尝尝?”
这毫不掩饰的维护与亲近,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所有人都惊呆了,连太后都微微挑了下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化为意味深长的笑意。
虞笙抬起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有安抚,有坚定,更有一种昭告天下的意味。她心中一定,浅浅一笑,乖巧应道:“是,爹爹。”
这一声爹爹,在此刻此景,听在众人耳中,已全然变了味道。
萧执不再理会旁人,竟当着所有人的面,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虚扶了一下虞笙的胳膊,带着她向太后所在的暖阁走去。
他的动作并不逾矩,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
经过虞婉身边时,他脚步未停,只留下一个冰冷的侧影和一句轻飘飘却足以让虞婉如坠冰窟的话:“婉嫔既已入宫,当好生侍奉陛下,谨守本分。常平侯府的事,自有本王与侯爷操心。”
一场风波,被他以最强势的姿态轻易化解。
众人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已是惊涛骇浪。摄政王此举,几乎是将他对虞笙的重视与关系,摆在了明面上!
暖阁内,太后将一瓣蜜橘递给虞笙,看着随后进来的萧执,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执哥儿如今,倒是会体贴人了。”
萧执面色不变,在太后下首坐下,淡淡道:“让皇嫂见笑了。”
太后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忽然从腕上褪下一支通体碧绿水头极足的翡翠凤钗,拉过虞笙的手,将凤钗放入她掌心,笑道:“好孩子,这支钗子跟了哀家多年,今日见你投缘,便赏了你吧。愿你日后,亦能如凤凰般,择良木而栖,平安顺遂。”
凤钗!
这赏赐的意义,非同小可!这几乎是太后的一种默许,甚至是一种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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