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东的天,在一夜之间彻底变了风向。中央纪委联合调查组的办公点里,彻夜不熄的灯火骤然黯淡了几分。案头堆积如山的证据卷宗被逐一收拢,易中天留置拒供的记录被归入档案袋,一份加急加密的批示文件,被摆在了最醒目的位置。
文件的核心内容,源自那位九十八岁高龄的易家老爷子。
这位扎根陕东教育界近一个世纪的老人,在得知儿子易中天被调查的消息后,只遣人传了一句话:“我们易家想发财的话,比办教育容易多了。我当初要孩子们办教育,是为了让没有书读的孩子们有书读。恒隆是易家产业,子孙分红天经地义;违规收费不对,退了便是。”
就这一句话,胜过千军万马。
没人敢轻视易老的分量。这位从战火中走出来的老者,变卖祖产创办了数十所乡村学校,让无数贫家子弟得以叩响知识的大门。建国后,他三拒高官厚禄,一头扎进黄土里,深耕基础教育七十余年。陕东的每一座县城,几乎都有以他名字命名的教学楼;上至中央,下至乡野,提起易老,皆是发自肺腑的敬重。
他的话传开后,局势瞬间逆转。
陕东省的老干部们率先联名发声,细数易家三代办学的功绩,直言恒隆高中的分红属于家族产业内部事务,而易中天的问题,不过是“监管疏漏”;中央相关部门也迅速做出批示——鉴于易家对教育事业的特殊贡献,且恒隆高中违规收费问题已责令限期整改退费,决定终止对易中天的调查,其分管教育副省长职务保持不变,即日返岗履职。
消息传到调查组办公点时,周志坚捏着批示文件,脸色沉得能滴出水。他看着桌上那份标注着“铁证”的银行流水单,看着易中天授意违规收费的会议纪要,最终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
规矩,在这位九旬老人的毕生功绩面前,竟显得有些苍白。
易中天是在一群工作人员的护送下,走出监视居住点的。依旧是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不见半分颓唐,反倒多了几分凛然。坐上专车返回省政府的路上,他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没忘,临行前,家里的老管家带来了老爷子的另一句话:“站稳脚跟,把书教好,别丢了易家的脸面。”
而比这更具冲击力的,是易老随后放出的话。
这位素来低调的老者,在得知秦川以政治局委员身份实名举报,且案件由中央纪委直接介入后,罕见地动了怒。他当着前来探望的省委领导的面,拍着桌子说道:“秦川身为地方官员,插手陕东事务,不走正常办案途径,反而动用高层关系施压,是何居心?他哥哥秦东是维权家长,他便借着公权公报私仇,这不是以权谋私,是什么?我要求彻查秦川,给易家一个公道,给陕东官场一个公道!”
这话一出,犹如惊雷炸响。
一时间,秦川“违规干预办案”“以权谋私为亲属撑腰”的说法,在陕东官场甚嚣尘上。不少人暗自揣测,这位势头正盛的政治局委员,怕是要因为这件事,栽个不小的跟头。
消息传到山城时,秦川正在办公室里,听张洪建汇报金华山云雾寺旅游开发项目的对接进展。蒋兰那边已经牵头联系了江南省的文旅部门,初步的规划方案已经成型,就等着两省对接后落地实施。
秘书推门进来,脸色凝重地汇报了陕东的最新动向——易中天官复原职,调查组撤场,恒隆高中开始退费,而易老要求彻查秦川的话,已经传到了中央。
秦川握着钢笔的手,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阳光正好,山城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一派祥和。可他知道,平静的表象之下,早已暗流涌动。
“秦书记,”秘书的声音带着几分担忧,“要不要……向上级解释一下?”
秦川放下钢笔,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他看着那份旅游开发方案,看着蒋兰清秀的字迹,眼神平静无波:“解释什么?我举报易中天,有凭有据;秦东维权,天经地义。易老要查,便让他查。身正不怕影子斜。”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恒隆高中的退费工作,让陕东那边盯紧点,务必一分不少地发到家长手里。至于其他的,顺其自然。”
秘书应声退下。办公室里恢复了寂静。
秦川站起身,走到窗前,目光望向陕东的方向。
他知道,这场风波,远远没有结束。易老的一句话,让易中天转危为安,也让他自己,站在了风口浪尖。
但他不后悔。
为了那些被欺压的家长,为了纪法的尊严,哪怕前路荆棘丛生,他也必须走下去。
窗外的风,带着几分凉意,吹起了窗帘的一角。山城的故事,在这场风波的裹挟下,正朝着更复杂的方向,缓缓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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