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秀,今年五十八岁,退休前是纺织厂的挡车工。这辈子没什么别的爱好,就爱蹲在电影院里看老片子,什么《地道战》《庐山恋》,翻来覆去看多少遍都不腻。
我们老城区原先有座红星影院,打我记事起就立在那儿,红砖墙,铁皮门,门口挂着褪色的海报,风吹过来哗啦响。后来城市翻新,周围的老楼全拆了,就剩它孤零零杵在拆迁区的正中间,像块没人要的破补丁。三年前影院贴了停业通知,说线路老化要整改,可这一整改,就再也没开过门。
上个月的一天,我去拆迁区旁边的菜市场买菜,路过红星影院,竟瞅见门口的铁栅栏上挂了块新牌子,红底黄字,歪歪扭扭写着:午夜专场,怀旧老片,票价五元,谢绝未成年人。牌子底下还塞着张皱巴巴的宣传单,印着今晚的放映片目——《夜半歌声》。
那可是我年轻时候最爱看的恐怖片,搁现在的小年轻眼里,那特效糙得不行,可当年我跟厂里的小姐妹去看,吓得攥着椅子扶手,手心全是汗。我心里痒痒的,五元钱也不贵,就当是怀旧了。
回家吃完晚饭,我跟老伴说去看电影,他头也不抬地瞅着报纸:“都停业的地方了,你别瞎转悠,小心摔着。”我没理他,揣了张十元纸币,揣着满心的期待往拆迁区走。
天黑透的时候,我到了红星影院门口。周围静得吓人,拆到一半的楼房裸着钢筋水泥,像一只只张牙舞爪的鬼手。只有影院门口亮着一盏昏黄的白炽灯,光线昏昏沉沉,勉强照亮了半米见方的地儿。
我推开吱呀作响的铁皮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混着灰尘扑面而来,呛得我直咳嗽。售票口的小窗开着,里面坐着个穿蓝布褂子的老太太,脸上沟壑纵横,眼皮耷拉着,看不清五官。
“一张票,《夜半歌声》。”我递过五元钱。
老太太没说话,枯树枝似的手伸出来,接过钱,又递出一张泛黄的票根。票根上没印日期,没印座位号,只写着一行毛笔字:凭票入场,离场勿回头。
我心里犯嘀咕,这影院也太怪了,连个座位号都没有。可转念一想,都这年代了,还能有几个人来?估计随便坐。
走进放映厅,一股子凉气顺着裤脚往上钻,我打了个哆嗦。厅里比我想象的大,一排排红色的绒布座椅,蒙着厚厚的灰尘,天花板上的吊扇吱呀转着,扇叶上积满了蛛网。
奇怪的是,这么大的放映厅,竟然只坐了七八个人,还全是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一个个佝偻着背,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脸朝着银幕的方向,一动不动,像庙里的泥塑。
我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刚想跟旁边的老大爷搭句话,灯突然灭了。整个放映厅陷入一片漆黑,只有前方的银幕亮了起来,白色的光线刺得人眼睛生疼。
片头的音乐响起来,还是那熟悉的旋律,咿咿呀呀的,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诡异。我看得入了神,连呼吸都放轻了。
看到一半的时候,我憋得慌,想去趟厕所。厕所就在放映厅的后门,我摸着黑站起来,尽量不发出声音,怕打扰别人看电影。
路过前排座位的时候,我无意间瞥了一眼旁边的老大爷。这一瞥,吓得我魂飞魄散,腿肚子直打颤。
那老大爷的侧脸对着银幕的光,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半边脸塌了下去,肉乎乎的,泛着青紫色,像是被什么东西砸过,烂得不成样子。更吓人的是,他的眼睛,根本没有眼白,全是黑漆漆的窟窿,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银幕。
我强忍着尖叫的冲动,脚步踉跄地往后门跑。厕所里更是阴森,墙壁上渗着水珠,镜子裂了道缝,照出我的影子,歪歪扭扭的,不像个人形。
我匆匆解决完,转身想回放映厅,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姑娘,你看见我的票了吗?”
一个苍老的女声在我耳边响起,我猛地回头,看见一个穿碎花裙子的老太太站在门口,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票根。她的脸很白,白得像纸,嘴唇却是乌紫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手里的票根。
我吓得浑身发冷,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知道,我自己的票在这儿。”
老太太没说话,只是盯着我的票根,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她的嘴裂得很大,一直咧到耳根,像是被人用刀划开的一样。
“你的票……是我的。”她伸出手,那手背上全是青色的血管,指甲又黑又长。
我尖叫一声,转身就往外跑,连放映厅都不敢回了。我拼命地跑,身后的脚步声紧紧跟着,那老太太的声音还在喊:“把票还给我……把票还给我……”
我一口气跑出了红星影院,跑出了拆迁区,直到看见马路上的路灯,才敢停下来,扶着电线杆大口喘气。
回到家的时候,老伴已经睡了。我惊魂未定地坐在沙发上,摸出兜里的票根,想看看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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