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木匠陈十三凿下最后一斧时,棺材板上的木纹突然渗出暗红,像极了凝固的血。
“十三爷,这口‘喜棺’真要给张大户家的傻儿子用?”徒弟狗子攥着刨子,指节泛白。
陈十三用布擦了擦凿子上的红痕,布瞬间被染透:“他家给了三倍价钱,说要冲喜。”
喜棺是本地的邪俗。若有未娶妻的男子暴毙,家人会定做一口红漆棺材,让未婚女子披红盖头,跪在棺前拜三拜,叫“阴亲”。张大户的独子上周在河里淹死,捞上来时肚子鼓得像皮球,嘴里还衔着半截水草。
“可这棺木……”狗子指着棺材底板,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张人脸,眉眼模糊,正随着木纹慢慢蠕动。
陈十三踹了棺材一脚,人脸隐了下去:“少多嘴,明早送过去。”
夜里,陈十三躺在炕上翻来覆去。他总听见院子里有“沙沙”声,像有人在用砂纸打磨木头。披衣出去看,月光下,那口红漆棺材竟自己敞开着,棺底积着层湿漉漉的河泥,泥里还埋着几根水草。
“谁在那儿?”他抄起墙角的斧头。
棺材里突然传出孩童的笑声,细听又像哭声。陈十三壮着胆子探头,看见棺壁上的红漆正顺着木纹往下流,露出底下的白木,白木上竟用墨笔写满了字——全是“张栓柱”三个字,正是张大户儿子的名字。
“邪门了。”他刚要盖棺,手腕突然被什么抓住,冰凉滑腻,像被水草缠上。低头一看,棺底的河泥里伸出只手,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正死死攥着他的腕子。
“救我……”一个气泡从泥里冒出来,裹着半截话。
陈十三吓得挥斧砍去,斧头劈在棺底,发出“咚”的闷响,像敲在人骨头上。那只手缩了回去,河泥里泛起血丝。他连滚带爬逃回屋,插上门,听见院子里传来刨木头的声音,一下,又一下,节奏均匀,像在给自己刨棺材。
二
第二天送棺到张大户家时,陈十三的手还在抖。
张家院子里搭着灵棚,红布和白布缠在一起,像办喜事又像办丧事。张大户的傻儿子就躺在灵床上,脸色青黑,嘴角挂着笑,像是死前看见了什么高兴事。
“十三爷,这棺可真亮堂。”张大户递过烟袋,眼里的红血丝比棺上的红漆还艳,“昨儿请了神婆,说卯时三刻拜堂最好。”
陈十三没接烟,盯着那口棺材。红漆亮得能照见人影,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后面,还站着个模糊的影子,穿着湿透的蓝布衫,脖子上缠着水草。
“张老爷,这棺……”
“咋了?”张大户脸一沉,“嫌钱少?”
“不是。”陈十三咽了口唾沫,“这棺得接地气,不能放高桌,得直接搁地上。”他昨晚想了半宿,棺底的河泥说明这东西沾了水煞,离土近或许能压一压。
张大户虽不情愿,但还是让人把棺材抬到院里的青石板上。刚放稳,石板缝里突然冒出青苔,沿着棺底疯长,转眼就爬满了棺身,像给棺材披了层绿衣。
“这……这是啥?”狗子吓得躲到陈十三身后。
陈十三心里咯噔一下。他认得这种青苔,只有乱葬岗的积水潭里才有,沾着尸气。
拜堂开始时,被强抓来的姑娘哭得浑身发抖。她叫春桃,是邻村的孤女,张大户给了她远房舅舅五块大洋,就把她捆来了。
“一拜天地!”神婆尖着嗓子喊。
春桃刚跪下,棺材突然“咔哒”响了一声,像有人在里面翻了个身。
“二拜高堂!”
红漆棺盖自己掀开条缝,里面冒出白雾,裹着股河腥气。张大户的傻儿子突然睁开眼,直勾勾地盯着春桃,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夫妻对拜!”
春桃抬头的瞬间,棺材里猛地伸出只手,抓住了她的盖头。那只手惨白浮肿,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正是陈十三昨晚在棺材里看见的那只!
“啊——”春桃尖叫着往后倒,盖头被扯进棺材,瞬间没了踪影。
神婆掏出桃木剑劈向棺材,剑刚碰到棺木就断了,断口处渗着血珠。“不好!是养棺!”她瘫坐在地,“这棺里养着东西!”
三
养棺是最阴毒的邪术。把活人钉进棺材,埋在阴地七七四十九天,再挖出来当喜棺,能把死者的怨气转到拜堂的活人身上,保家族富贵。陈十三后背的冷汗瞬间湿透了褂子——张大户哪是冲喜,是想让春桃当替死鬼!
“把她给我扔进棺材!”张大户突然翻脸,指挥家丁去抓春桃,“神婆说了,只要她进去,我儿就能托生!”
春桃躲到陈十三身后,浑身抖得像筛糠:“十三爷救我!”
陈十三把春桃护在身后,抄起墙角的扁担:“张大户,你不怕遭报应?”
“报应?”张大户冷笑,“我儿死了,她替死是福气!”他突然指向棺材,“你看!我儿都急了!”
棺材里的白雾越来越浓,里面传出抓挠声,“沙沙沙”,像有人在用指甲刮木头。张大户的傻儿子从灵床上坐了起来,青黑的脸上淌下绿水,喉咙里“咕噜咕噜”响,像是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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