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岭的雾总带着股化不开的阴冷,山脚下的石头村世代依岭而居,村里老人常说,岭上那座镇龙庙邪性得很,日落之后绝不能靠近。可这天傍晚,赶车送货的陈六还是没能在天黑前下山。
暴雨倾盆而下,马车陷在泥坑里动弹不得,雷声在头顶炸响,把拉车的老黄牛惊得连连刨蹄。陈六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望见不远处的山坳里立着座破败的庙宇,正是那座镇龙庙。他咬咬牙,心里默念着菩萨保佑,牵起黄牛就往庙里躲。
庙门早已朽坏,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是骨头断裂的声响。一股混杂着霉味、尘土和淡淡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陈六直咳嗽。他点亮随身带的煤油灯,昏黄的光线驱散了些许黑暗。大殿中央的龙神像裂了好几道缝,彩漆剥落得面目全非,唯有双眼用黑曜石镶嵌,在灯光下泛着幽幽的光,像是在死死盯着来人。
神像前的供桌积了厚厚一层灰,桌上摆着几个破碎的陶碗,碗沿还沾着暗红色的痕迹。墙角堆着些干草,上面似乎有躺过的痕迹,陈六猜想大概是过往的赶路人留下的。他把黄牛拴在门口的柱子上,靠着供桌坐下,掏出干粮就着雨水啃了起来。
雨声渐大,掩盖了周围的声响。陈六刚嚼了几口饼子,就听见殿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他心里一惊,这荒山野岭的暴雨夜,怎么会还有别人?他握紧腰间的柴刀,借着灯光往门口望去。
一个穿着青布衫的老太太慢慢走了进来,头发花白,佝偻着腰,手里拄着根枯木拐杖,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得像纸。“后生,能不能让我也躲躲雨?”老太太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
陈六见是个老人,心里的戒备松了些,点头道:“老人家快进来吧,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老太太谢过他,慢慢走到角落里坐下,蜷缩着身子,始终低着头,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殿内陷入沉默,只有雨声和煤油灯燃烧的滋滋声。陈六时不时瞥向老太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老太太浑身湿透,却没怎么滴水,而且她坐下这么久,周围的干草竟还是干的。更奇怪的是,她身上没有一丝雨水的寒气,反而透着股深入骨髓的阴冷。
就在这时,拴在门口的黄牛突然焦躁起来,使劲挣着缰绳,发出不安的哞叫,蹄子不断刨着地面。陈六刚想出去看看,就见那老太太缓缓抬起头,头发滑落,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她的眼睛里没有眼白,漆黑一片,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朝着陈六幽幽地笑。
“后生,你见过龙吗?”老太太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像是女人的哀嚎。陈六吓得猛地站起身,柴刀紧紧握在手里,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这才发现,老太太的袖口空荡荡的,竟然没有双手!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陈六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老太太没有回答,身体慢慢飘了起来,青布衫下的身体变得透明,隐约能看到骨头的轮廓。她朝着陈六飘过来,所过之处,地面结起一层薄薄的白霜,煤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晃,眼看就要熄灭。
黄牛的叫声越来越凄厉,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声音戛然而止。陈六回头一看,只见黄牛已经倒在地上,双眼圆睁,嘴角淌着黑血,而它的脖颈处,竟有两个黑洞洞的血洞,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血液。
“这庙底下压着的,哪是什么龙啊……”老太太飘到供桌旁,盯着那尊龙神像,声音里满是怨恨,“是我们三百多个矿工的冤魂!”
陈六吓得腿都软了,瘫坐在地上。他想起村里老人说过的往事,几十年前,黑风岭发现了金矿,矿主雇了几百个矿工采矿,后来矿洞坍塌,矿主为了掩盖事故,不仅没救人,还让人封了矿洞,把所有矿工都埋在了底下。之后就建了这座镇龙庙,谎称这里有恶龙作祟,用庙宇压住怨气。
“我男人就是领头的矿工,”老太太的身影开始扭曲,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矿主怕我们闹事,就把我们这些家属也骗到庙里,一个个害死,把尸体砌进了墙里!”她伸出空荡荡的袖口指向墙壁,陈六顺着望去,只见斑驳的墙皮脱落处,隐约能看到白骨嵌在砖石之间。
煤油灯彻底熄灭了,殿内陷入一片黑暗。陈六摸索着想要逃跑,却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他伸手一摸,竟是一截人的骨头。黑暗中,无数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像是有无数人从墙里走了出来。
“陪我们吧……”
“我们好冷……”
“出来……”
哀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陈六感觉无数冰冷的手在拉扯他的衣服,刺骨的寒气钻进骨头缝里,冻得他浑身僵硬。他拼命挣扎,怀里的一个布包掉了出来,里面的东西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是一块桃木牌,是出发前村里的老道长给他的,说能辟邪。桃木牌落地的瞬间,突然发出一道微弱的红光,那些拉扯他的手瞬间缩了回去,哀怨的声音也小了几分。陈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捡起桃木牌紧紧攥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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