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东头的老戏台,打我记事起就荒着。那戏台是青砖砌的,台柱上的红漆掉得只剩斑驳的印子,台口挂着的蓝布幔子破了好几个洞,风一吹就 “哗啦啦” 响,像有人在哭。村里老人说,那戏台子 “不干净”,尤其是月圆夜,千万别靠近,不然会被 “戏鬼” 勾走魂。我以前总当是吓唬小孩的话,直到去年秋天,我替爷爷去戏台整理旧道具,才知道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爷爷年轻时是村里戏班的班主,唱武生的,后来戏班散了,他就把所有戏服、道具都堆在戏台后台。去年秋天,爷爷犯了腿疼,没法去戏台,就叮嘱我:“你去把后台的箱子挪到屋檐下,别让漏雨泡坏了。记住,别碰那件绣着凤凰的红戏衣,也别在后台哼戏词。” 我当时没当回事,揣着爷爷给的钥匙就往戏台去。
走到戏台附近,就觉得浑身发冷。明明是秋高气爽的天,戏台周围的树叶子却黄得发黑,地上落着一层厚厚的枯枝,踩上去 “咔嚓” 响,像踩在碎骨头上。戏台的台阶上长着青苔,滑溜溜的,我刚踏上第一级,就听见台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唱腔 —— 是《霸王别姬》里虞姬的调儿,细得像蚊子叫,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哀怨。
我心里一紧,想起爷爷的话,赶紧加快脚步往后台走。后台的门是木头的,上面刻着模糊的戏文,推开门时 “吱呀” 一声,一股霉味混着淡淡的脂粉味扑面而来。后台堆满了箱子,有的开着口,露出里面绣着金线的戏帽,帽檐上的珠子掉了一半,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我按照爷爷说的,先把靠门口的箱子往外挪。挪到第三个箱子时,突然瞥见角落里堆着一件红戏衣 —— 那戏衣绣着凤凰,凤凰的眼睛是用黑珠子缝的,在暗处像两颗盯着人的眼睛。我想起爷爷说的 “别碰红戏衣”,赶紧移开目光,可手却不小心碰到了戏衣的下摆。
就在指尖碰到戏衣的瞬间,后台的幔子突然 “哗啦” 一声被风吹开,阳光照进来,我看见戏衣的领口处,竟沾着些暗红色的东西,像干涸的血。我吓得赶紧缩回手,刚要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 “咚” 的一声 —— 是化妆台上的胭脂盒掉在了地上,胭脂撒了一地,红得像血。
我捡起胭脂盒,发现盒子底下压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个穿红戏衣的女人,长得极美,眉眼间带着股英气,可嘴角却向下撇着,像是在哭。照片背面写着两个字:“玉娘”。我想起爷爷以前提过,戏班散伙前,有个叫玉娘的花旦,唱虞姬唱得最好,后来却突然没了踪影。
就在这时,台上传来的唱腔突然变响了,还夹杂着锣鼓声,像是真的在唱戏。我壮着胆子往台前走,撩开幔子一看,戏台上空无一人,可地上却有一串脚印 —— 是绣鞋的印子,红绣鞋,鞋尖朝着台口,像是有人刚从台上走下来。
我吓得转身就往后台跑,刚跑两步,就觉得脖子一沉,像是有人在背后扯我的衣领。我回头一看,那件红戏衣竟飘在空中,领口的红丝线像蛇一样缠向我的脖子!我大叫一声,推开戏衣就往外跑,连钥匙都掉在了地上。
跑回家里,我浑身发抖,把事情跟爷爷说了。爷爷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哆哆嗦嗦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布包,里面是半块断裂的银簪。“玉娘是被人害死的。” 爷爷叹了口气,说出了当年的事。
三十年前,玉娘是戏班的台柱子,唱虞姬红遍了周边十里八乡。村里的恶霸张屠户见玉娘长得美,就想娶她做小妾。玉娘不愿意,说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是戏班的武生。张屠户恼羞成怒,在一个月圆夜,把玉娘骗到戏台后台,逼她就范。玉娘宁死不从,用银簪刺向张屠户,却被张屠户推倒在地,头撞在化妆台上,当场没了气。
张屠户怕人发现,就把玉娘的尸体藏在戏台的地板下,还把她的红戏衣扔在后台,假装她是卷款跑了。可从那以后,戏台就不太平了。夜里总有人听见戏台上有唱腔,后台还会传来女人的哭声。有次戏班的人来整理道具,看见玉娘穿着红戏衣坐在化妆台前,对着镜子描眉,一转身,脸却烂得不成样子,眼睛里淌着血。
“后来张屠户在一个月圆夜,被人发现死在戏台上,脖子上缠着红丝线,跟玉娘戏衣上的丝线一模一样。” 爷爷攥着银簪,手都在抖,“从那以后,戏班就散了,没人再敢靠近戏台。”
我听得浑身发冷,可第二天一早,爷爷却说:“得把钥匙拿回来,还有那箱戏本,是你太爷爷传下来的,不能丢。” 我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再去戏台。这次,爷爷给了我一张黄符,说:“要是再撞见玉娘,就把符贴在红戏衣上。”
我揣着黄符,慢慢往戏台走。刚到戏台门口,就听见后台传来 “沙沙” 声,像是有人在翻东西。我推开门,看见那件红戏衣正搭在化妆椅上,椅子前的地上,摆着一双红绣鞋,鞋尖朝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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