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我在乡下外婆家住过一阵子。外婆家在山坳里,村子不大,就几十户人家,村口那棵老槐树底下,常年坐着个瞎眼的王婆婆,手里捏着一串桃木珠子,见天念叨:“夜里睡觉,别往床底瞅,别被魇住了。”
那时候我才十二岁,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只当王婆婆是老糊涂了,满嘴胡话。外婆却把这话当圣旨,每天睡前都要检查一遍我的床底,还在枕头底下塞了一把剪刀,说能辟邪。
我住的那间西厢房,是外婆家最老的屋子,墙皮都掉了大半,露出里面的青砖。窗户是木格子的,糊着泛黄的纸,夜里风吹过,纸页哗啦作响,像是有人在窗外喘气。
住进西厢房的第三天,怪事就来了。
那天夜里,我睡得正香,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像是掉进了冰窖。眼皮沉得抬不起来,想喊也喊不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黑影,从床底慢慢爬了出来。
那黑影看不清五官,只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贴着地面,一点点往床边挪。我吓得浑身发抖,想挣扎,可四肢像是被灌了铅,动都动不了。黑影爬到床边,停了下来,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像是陈年老屋的灰尘味。
紧接着,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压在我的胸口上,越来越沉,沉得我喘不过气。耳边响起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我耳边低语,又像是老鼠啃木头的动静。我拼命想睁开眼,可眼前只有一片漆黑,那股窒息感越来越强,我甚至能感觉到,有冰冷的气息,正顺着我的脖子往上爬。
“救……救命……”我在心里喊着,可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闷死的时候,枕头底下的剪刀突然掉在了地上,“哐当”一声脆响。那黑影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缩了回去,瞬间钻进床底,没了踪影。压在胸口的重量也消失了,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的冷汗把被子都浸透了。
我连滚带爬地跑到外婆的房间,哭着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外婆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连夜把王婆婆请了过来。
王婆婆被人搀着走进西厢房,手里的桃木珠子转得飞快。她在屋里转了一圈,鼻子嗅了嗅,突然停在床前,沉声道:“这屋子,以前死过人。”
外婆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原来,这西厢房以前是外婆的小叔住的。三十年前,外婆的小叔娶了个媳妇,可那媳妇过门没半年,就和邻村的男人私奔了。小叔受不了这个打击,夜里就躲在西厢房里,一根绳子吊死在了房梁上。自那以后,西厢房就不太安生,总有人说夜里听见里面有哭声。
“他是被魇住了,”王婆婆伸出枯瘦的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是你小叔的怨气,他死得憋屈,就想找个替身,把活人困在梦里,吸走阳气。这就是魇镇。”
我听得头皮发麻,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王婆婆又说:“这魇镇邪得很,一旦被缠上,天天夜里都得受这罪,不出半个月,人就得被耗得油尽灯枯。”
外婆急得直掉眼泪,扑通一声给王婆婆跪下了:“王婆婆,求求您,救救我的外孙!”
王婆婆扶起外婆,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一张黄符,一撮糯米,还有一枚铜钱。“别急,我有法子。”她吩咐外婆,“今晚把黄符贴在床板底下,糯米撒在床的四角,铜钱让孩子戴在身上。最重要的是,夜里被魇住的时候,千万别慌,心里默念‘乾坤正气,恶鬼退散’,再狠掐自己的虎口,就能醒过来。”
当天夜里,外婆按照王婆婆的吩咐,把一切都布置妥当。我攥着那枚冰凉的铜钱,缩在被子里,眼睛瞪得溜圆,不敢合眼。
可困意还是一阵阵袭来,没过多久,我就睡着了。
果然,半夜的时候,那股熟悉的寒意又来了。我瞬间清醒,知道那东西又来了。这次我没慌,紧紧攥着铜钱,心里默念王婆婆教的口诀,同时狠狠掐住了自己的虎口。
钻心的疼传来,我猛地睁开了眼。
月光从窗户纸的破洞钻进来,照亮了床前的黑影。这次我看得清清楚楚,那黑影不是别的,正是一个穿着青布衫的男人,头发乱糟糟的,脸色惨白,正是外婆说的那个小叔。他正趴在床边,一双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嘴角咧着一抹诡异的笑。
“陪我……陪我待一会儿……”他的声音又细又尖,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吓得浑身发抖,却想起王婆婆的话,壮着胆子大喊:“你都死了三十年了!别缠着我了!”
小叔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猛地朝我扑了过来。就在这时,床板底下的黄符突然亮了起来,发出一道淡淡的金光。小叔惨叫一声,被金光弹开,摔在地上,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我好冤啊……”他躺在地上,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她为什么要走……我只想有个家……”
我看着他那副凄惨的样子,心里的恐惧渐渐变成了同情。“小叔,”我鼓起勇气说,“你这样缠着我,也换不回她啊。你去投胎吧,下辈子找个好媳妇,好好过日子。”
小叔愣住了,空洞的眼睛里,竟然流下了两行浑浊的泪水。他看着我,又看了看那道金光,缓缓地站起身,朝着窗户的方向飘去。
“谢谢你……”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我走了……”
说完,他的身影就消散在月光里,再也没了踪影。
第二天一早,我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晒到了屁股。攥在手里的铜钱,还带着一丝暖意。床底下的黄符,已经变成了灰黑色,床角的糯米,也变得焦黑。
外婆和王婆婆走进屋,看见我安然无恙,都松了口气。王婆婆说:“他的怨气散了,不会再来了。”
后来,外婆找人把西厢房的房梁拆了,又请了道士来做了一场法事。那间屋子,再也没闹过鬼。
我也离开了外婆家,回到了城里。可我总忘不了那个夜里,忘不了那个穿着青布衫的小叔,忘不了他那句“我好冤啊”。
王婆婆说的话,我也牢牢记在了心里。夜里睡觉,别往床底瞅,别被魇住了。
直到现在,我睡觉前都会检查一遍床底,枕头底下也总放着一把剪刀。每当我被噩梦惊醒,就会想起那个山坳里的小村子,想起那个被情所困的小叔。
我终于明白,这世上的魇镇,不止是恶鬼缠身,还有人心的执念。
有些执念,能把人困在梦里,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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