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北的青溪村,村西头的河湾旁,长着一棵歪脖子老柳树。那柳树的树干扭得像麻花,枝桠垂到水面上,风一吹,柳条晃来晃去,像是女人的长发。老人们常说,柳树属阴,这棵老柳树更是邪性,尤其是夜里,千万别靠近——树下埋着个屈死的小姑娘,魂儿就缠在柳条上,等着找替身。
我叫春杏,是村里的代课老师,二十岁出头,刚从城里的师范学校毕业。我不信这些鬼神之说,总觉得是老人们吓唬小孩的把戏。直到那年暑假,我在柳树下遇见了那个穿蓝布衫的小女孩,才知道有些忌讳,真的碰不得。
那年夏天,雨水多,河湾里的水涨得老高,漫过了岸边的青石板。村里的孩子们都爱去河湾摸鱼捉虾,我怕他们出事,每天傍晚都去河湾边看着。
出事的前几天,我就发现有点不对劲。
那天傍晚,我坐在老柳树下的石头上批改作业,总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像是有人在水里扑腾。可回头一看,河面上空荡荡的,只有柳条垂在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
我以为是自己幻听,摇摇头,继续低头改作业。可那水声,却时不时地传来,像是故意撩拨人似的。
第三天傍晚,我又听见了水声,还夹杂着一阵细细的笑声,像是个小姑娘在笑。
我猛地站起身,朝着河边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蓝布衫、梳着两条小辫子的小女孩,正蹲在老柳树下的水边,手里捧着一只田螺,咯咯地笑。她约莫五六岁的年纪,皮肤白得像雪,眼睛又大又圆,只是脸色透着一股不正常的青白。
“小妹妹,你是谁家的孩子?”我走过去问,“水边危险,快上来。”
青溪村不大,村里的孩子我都认识,可这张脸,我却从没见过。
小女孩抬起头,冲我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她的笑容很甜,可眼神却冷冰冰的,像是结了冰。“我叫丫丫,”她脆生生地说,“我在摸田螺呢,姐姐要不要一起玩?”
“丫丫?”我皱起眉头,村里没有姓丫的人家,更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孩子。“你爹娘呢?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丫丫低下头,继续摆弄手里的田螺,小声说:“我爹娘去城里了,不要我了。我就住在这柳树下,这里凉快。”
我的心猛地一沉。住在柳树下?这孩子莫不是走丢了?我刚想再问,丫丫却突然站起身,指着河里说:“姐姐,你看,水里有好多鱼,我们下去捉鱼好不好?”
她的手很凉,抓住我的手腕时,像是冰块贴在皮肤上。我打了个寒颤,低头一看,她的裤脚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水,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别去,水里危险。”我挣开她的手,想拉她上岸。
可丫丫却突然变了脸,眼神变得怨毒起来。她猛地甩开我的手,尖声喊道:“你为什么不陪我玩?他们都不陪我玩!都嫌我脏!”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和刚才的软糯判若两人。我吓得后退一步,眼睁睁看着她转身扑进了河里。
“扑通”一声,水花溅起老高。
“丫丫!”我大喊一声,想也没想就往河里冲。
可刚跑两步,就被人从身后拽住了。我回头一看,是村里的王婆婆,她的脸色惨白,手里还攥着一把桃木枝。“春杏,别去!那是水鬼!你斗不过她的!”
我愣在原地,看着河面上的涟漪慢慢散去,哪里还有丫丫的影子?
王婆婆叹了口气,拉着我坐在柳树下,告诉我一个尘封的往事。
三十年前,村里有个叫丫丫的小姑娘,爹娘都是渔民。那年夏天,也是发大水,丫丫跟着爹娘去河湾撒网,不小心掉进了河里。爹娘拼了命地捞,可捞上来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因为丫丫是淹死的,按村里的规矩,不能入土,只能用草席裹着,埋在了这棵老柳树下。
“丫丫死的时候,就穿着蓝布衫,梳着两条小辫子。”王婆婆的声音发颤,“她死得冤,魂儿就缠在这柳树上,每逢发大水,就会出来找替身。要是有人跟她下河,就会被她拖进水里,替她受罪。”
我听得浑身发冷,后背的冷汗把衣裳都浸透了。难怪丫丫的脸色那么青白,难怪她的手那么凉——她根本就不是活人!
“那……那怎么办?”我颤声问,“她会不会缠上我?”
王婆婆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递给我:“这是我求道长画的平安符,你贴身戴着,能保你一命。今晚三更,我带你去柳树下烧纸钱,跟丫丫赔个不是,说不定她能放过你。”
我接过黄符,紧紧攥在手里,连声道谢。
夜里三更,月色惨淡,老柳树的影子歪歪扭扭地投在地上,像是个鬼影。我和王婆婆提着纸钱,来到柳树下。王婆婆点着纸钱,嘴里念念有词:“丫丫啊,春杏是外乡人,不懂规矩,你别吓她。拿着钱,去买糖吃,找个好人家投胎去吧……”
纸钱烧出的黑烟,被风吹得直往柳树洞里钻。就在这时,老柳树的枝桠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树洞里挣扎。紧接着,一阵细细的哭声,从树洞里传了出来,凄凄惨惨的,听得人心里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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