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平原的塬上,散落着不少废弃的窑洞,我们村东头那片荒窑,更是出了名的凶地。老人们说,那底下埋着民国年间的乱葬岗,夜里路过,能听见鬼哭狼嚎,还能看见白影飘来飘去。我叫拴柱,二十出头,从小听着这些鬼话长大,心里却半点都不信——我总觉得,那些老辈人就是闲得慌,编些故事吓唬小孩。
改变我想法的,是去年秋收后的那件事。
那天,我和同村的二赖子打赌,赌我敢不敢在荒窑里待一夜。二赖子是村里的混不吝,平时最爱挤兑人,他拍着胸脯说:“拴柱,你要是敢在东头荒窑住一宿,我就把我那辆新自行车送给你。”
那辆自行车,是二赖子他爹赶集时给他买的,锃光瓦亮,我眼馋了好久。当时我脑子一热,拍着大腿就应了:“住就住!谁怕谁!”
话一出口,我就有点后悔了。可当着村里几个半大小子的面,我实在拉不下脸。傍晚时分,我揣着一个馍馍,腰里别着打火机,硬着头皮往荒窑走去。
荒窑在塬边的土坡上,十几孔窑洞塌的塌、漏的漏,洞口爬满了枯黄的酸枣藤,风一吹,藤条“哗啦”作响,像是有人在摇着招魂幡。夕阳把窑洞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是一只只张着嘴的怪兽,要把人吞进去。
我选了一孔还算完整的窑洞,洞口用石头垒了半人高的墙。钻进洞里,一股子霉味和土腥味扑面而来,呛得我直咳嗽。洞里黑乎乎的,我掏出打火机打亮,借着微弱的火苗打量四周。
窑洞不大,靠墙的地方堆着些烂草和碎陶片,地上有不少老鼠洞,墙角的土坯上,还留着些模糊的刻痕,像是小孩子画的小人。我找了块干净点的地方坐下,啃了两口馍馍,心里的恐惧感,随着天色渐暗,一点点往上涌。
夜风吹过窑洞的豁口,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女人的哭声。我抱紧了胳膊,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就在这时,我听见洞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心里一紧,难道是二赖子他们来捉弄我?我攥紧了手里的打火机,压低声音喊:“二赖子?是你吗?”
没人回应。
那声音却越来越近,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洞口的石头,一点点爬进来。
我哆哆嗦嗦地打着打火机,火苗“噌”地一下窜起来,照亮了洞口。
只见洞口的石头上,趴着一个纸人。
那是个用红纸剪的纸人,巴掌大小,穿着一身歪歪扭扭的红衣裳,脑袋是用墨笔画的,眼睛、鼻子、嘴巴,画得歪七扭八,看着格外诡异。更奇怪的是,那纸人的脚下,沾着一截细线,细线的另一头,不知道通向哪里,正被风拽着,一点点往洞里挪。
我松了口气,心想肯定是二赖子的恶作剧。我捡起纸人,骂骂咧咧地说:“二赖子你小子,玩这种把戏吓唬人,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你!”
我把纸人扔在地上,还踩了两脚。
可就在我的脚碰到纸人的那一刻,打火机的火苗,突然灭了。
洞里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来,冻得我一哆嗦。我赶紧去打打火机,可打了好几次,都打不着。就在这时,我听见一阵“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地上爬。
那声音,就在我的脚边。
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想站起来跑,可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根本动弹不得。
突然,我的脚踝一凉,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我低头去看,借着从洞口透进来的月光,我看见那只被我踩过的红纸人,正贴在我的脚踝上。
不对!
那纸人,变大了!
它不再是巴掌大小,而是有半人高,身上的红衣裳,像是被血染红的一样,红得刺眼。那张用墨笔画的脸,也变得清晰起来——眼睛是两个黑洞,鼻子歪在一边,嘴巴咧得很大,像是在笑。
它的手,是两根细细的纸棍,正死死地缠着我的脚踝。
我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地甩着腿,大喊:“滚开!滚开!”
可那纸人像是粘在了我的脚上,怎么甩都甩不掉。它顺着我的腿,一点点往上爬,冰冷的触感,像是蛇的鳞片,滑腻腻的,让人作呕。
我慌乱中摸到了腰里的柴刀——临来前,我怕遇见野狗,特意带上的。我拔出柴刀,朝着纸人砍去。
“嗤啦”一声。
柴刀砍在了纸人身上,像是砍在了破布上,没有半点阻力。纸人被砍成了两半,可它并没有消失,反而从裂开的地方,流出了暗红色的液体。
那液体,像是血一样,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还冒着白烟。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在洞里弥漫开来。
我定睛一看,那被砍成两半的纸人,竟然在慢慢愈合。它的两半身体,像是有生命一样,朝着一起蠕动,很快就恢复了原样。
它抬起头,那双黑洞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你……踩疼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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