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近,夜色如墨。城东,废弃的“永鑫造船厂”如同一个匍匐在江边的钢铁巨兽残骸,在惨淡的月光下显露出斑驳而狰狞的轮廓。锈蚀的龙门吊、废弃的船体骨架、破碎的窗户、丛生的杂草……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荒凉与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江水的湿气、铁锈的腥味,以及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能渗透进骨髓的阴冷。这里远离市区灯火,只有月光和零星的手电光柱,在巨大的阴影间划出短暂的光痕。
林道人和黄明珠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造船厂区域。赵刚带领的行动队则在外围形成了数个隐蔽的包围圈,利用制高点和夜视装备严密监控,随时准备提供支援。
越靠近信中所指的江畔三号船坞,那股阴冷的感觉就越发明显。黄明珠即使穿着特制的保温作战服,依旧能感觉到那无孔不入的寒意,以及一种仿佛被无数双冰冷眼睛注视着的毛骨悚然感。她的“灵觉”在疯狂示警,提示着前方巨大的危险。
林道人的脸色则从一开始的从容,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手中的定魂铃,从踏入造船厂范围开始,就一直在发出持续不断的、低沉的嗡鸣,不再是尖锐的警报,而是一种如同陷入泥沼般的、被压制的感觉。
“好手段……”林道人停下脚步,蹲下身,抓起一把地上的泥土,在指尖捻了捻,又放在鼻尖嗅了嗅。泥土冰冷潮湿,带着一股淡淡的腥甜和腐朽气息。
“怎么了?”黄明珠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低声问道。
“你看这里的地势。”林道人指着前方巨大的船坞结构和奔流不息的长江,“船坞如同一个张开的巨口,直对江心。江水属阴,尤其此段江流湍急,暗礁潜流无数,不知吞噬过多少性命,水下怨气深重。这船坞,就像一个天然的‘聚阴杯’,日夜不停地吸纳着江中的阴寒死气。”
他又指向周围那些废弃的钢铁巨物和厂房:“这些锈蚀的金属,常年不见阳光,本身就会散发金煞之气,与阴气结合,更添肃杀。还有那些……”他目光扫过一些阴暗角落里,隐约可见的、被随意丢弃的废旧零件甚至是一些疑似动物(或者更糟)的小型骨骸,“人为散落的秽物,进一步污染了此地的‘气场’。”
他站起身,眼神锐利地看向船坞深处:“有人在这里布下了一个庞大的‘聚阴引煞阵’!不是之前停尸间那种小打小闹的微型阵法,而是以整个造船厂的地势为基础,结合江水阴脉,布下的一个极阴之地!”
“极阴之地?”黄明珠虽然不太懂风水术语,但也能从字面和林道人的表情中理解其含义。
“没错。”林道人感受着空气中那几乎凝成实质的阴寒煞气,语气沉重,“在这里,我的纯阳道体受到极大的压制,如同火入冰水,十成力量恐怕最多只能发挥出六七成。而定魂铃这类法器的灵性,也会被浓郁的阴气所遮蔽干扰,威力大减。”
他试着运转了一下体内道力,果然感觉晦涩不畅,如同背负着千斤重担。“反之,对于修炼阴邪法术的降头师来说,这里却是如鱼得水,他们的邪术在这里能得到极大的增幅!此消彼长,巴颂选择这里作为决战之地,是处心积虑,要在这里彻底扼杀我们!”
黄明珠的心沉了下去。她终于明白巴颂那份自信的来源。这不是简单的埋伏,而是从根本上改变了“战场”的环境,制造了一个对他们极端不利的领域!
“现在后退还来得及。”黄明珠看向林道人,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还是说了一句。
林道人嗤笑一声,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起了更旺盛的战意:“后退?来都来了,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极阴之地又如何?老子偏要在这至阴之所,点燃一把纯阳之火,烧他个干干净净!”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催动道力,一股微弱的、但依旧炽热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暂时驱散了周身尺许的阴寒。
“跟紧我,黄搭档。这里的陷阱,恐怕不止是环境那么简单。”
两人继续向着如同巨兽咽喉般的三号船坞入口潜行而去。每前进一步,周围的阴冷和压迫感就增强一分,仿佛整个造船厂的阴影都在向他们挤压过来。
陷阱已经布下,猎杀即将开始。在这片被精心打造的极阴之地,一场力量悬殊的恶战,在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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