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道人转过身,那清亮却带着疲惫的目光扫过汪婷婷惨白的脸,最终落在她脚上。那双红绣鞋依旧散发着不祥的幽光,但之前不断渗出的、带着腥气的冰冷水珠已经停止了。
“镜煞引路……”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吉时更近了。”
汪婷婷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劫后余生的战栗还未平息,新的恐惧又随着他这句话攫住了心脏。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林道人没再多说,他快步走到那面刚刚伸出鬼手的梳妆镜前,仔细检查着被他用八卦布封住的镜面。镜面此刻灰蒙蒙的,只模糊地映出他凝重的脸和屋内昏暗的轮廓,仿佛刚才那惊悚的一幕从未发生。但他不敢大意,又从那个破旧的褡裢里摸索出几张空白的黄符纸和一小盒朱砂。他用指尖蘸了朱砂,以极快的速度在镜面上画下一个复杂的、扭曲的符文,符文成型瞬间,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红光,随即隐没在灰尘之下。
做完这一切,他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眉头依旧紧锁。他走回汪婷婷身边,蹲下身,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她脚上的红绣鞋。
“感觉如何?”他问,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冷……它刚才……在出汗……”汪婷婷声音颤抖,试图缩回脚,但那鞋子如同长在身上,纹丝不动。
林道人伸出手,指尖在距离红绣鞋寸许的地方虚划了一下,并没有直接触碰。他的指尖能感觉到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正从鞋子上不断散发出来。
“不是出汗。”他收回手,语气肯定,“是‘那边’的阴气太盛,透过这‘同心履’渗透过来了。镜煞现身,说明‘通道’已经很不稳定,它们在加快速度。”
“它们?通道?”汪婷婷抓住关键词,急切地问,“道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刚才不是说十死无生吗?为什么又回来救我?”
林道人看着她充满希冀又满是恐惧的眼睛,沉默了一下。篝火旁那不欢而散的疏离似乎淡了些,但警惕依旧存在。
“贫道在此地盘桓多日,本是为了查明此地怨气根源,超度亡魂,积攒功德。”他缓缓开口,语速不快,“救你,一是念在你阳寿未尽,并非自愿卷入此等阴邪之事;二则……”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那双红绣鞋,“……你这‘同心履’一旦完成仪式,与此地阴脉彻底相连,恐怕会加剧此方天地的怨煞,届时想要化解,更是难上加难。于公于私,都不能让它们得逞。”
他站起身,走到破屋门口,警惕地向外张望。夜色依旧浓重,村子里死寂一片,但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令人不安的死寂。
“此地不能再待了。”林道人回头,语气不容置疑,“那镜煞虽被暂时击退,但气息已泄,很快会有更麻烦的东西被引来。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离开?去哪里?”汪婷婷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双腿发软,加上脚上那双沉重(心理上的)的红绣鞋,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林道人走回来,伸手抓住她的胳膊,一股不算温暖但坚实的力量传来,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他的手掌粗糙,布满老茧。
“先离开这屋子,找个相对开阔、能暂避一时的地方。”他一边说,一边搀扶着她往外走,“贫道需要布设一个简单的禁制,抵挡片刻,也好与你分说清楚。”
汪婷婷靠着他手臂的力量,踉跄着走出这间差点成为她葬身之地的废弃土屋。外面的空气依旧冰冷,带着纸灰香,但比屋里那令人作呕的腥臭和霉烂气息好了太多。
林道人没有带着她往村子深处走,也没有直接冲向村外,而是绕到了土屋后面,在一片相对平坦、四周视野较为开阔的空地停了下来。这里离那片竹林很近,夜风吹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就在这里。”林道人松开搀扶她的手,示意她站在空地中央。
汪婷婷忐忑不安地站着,脚上的红绣鞋在黑暗中像两簇鬼火。她看着林道人迅速地从褡裢里取出那个装着朱砂的小盒,又拿出一支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毛笔。他屏息凝神,以汪婷婷为中心,开始用蘸饱了朱砂的毛笔,在地面上画圈。
他的动作极快,手腕稳定,笔走龙蛇。鲜红的朱砂在黑暗的泥土地上划出一道醒目的痕迹。那圈子画得并不十分圆润,但笔触连贯,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他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快速,汪婷婷一个字也听不清,但那语调却让她莫名地感到一丝心安。
随着朱砂圈首尾闭合,汪婷婷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一股淡淡的、带着药草和矿物气息的暖意,从脚下的朱砂线圈上升腾起来,驱散了一些萦绕在她周围的阴寒之气。就连脚上那双红绣鞋散发出的冰冷邪异感,似乎也被这无形的圈子隔绝、削弱了几分。
“这是‘辟邪朱罡圈’,”林道人画完最后一笔,额角微微见汗,他直起身,解释道,“以纯阳朱砂混合贫道法力绘成,能暂时隔绝阴邪之气,寻常鬼物不敢轻易靠近。只要你不主动走出这个圈子,天亮之前,应是安全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