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锦华天成”建筑工地,如同一头在城市边缘搁浅的灰色巨兽,在铅灰色天空下无声地喘息。十几栋混凝土骨架拔地而起,裸露的钢筋像锈蚀的肋骨刺向阴沉的天空。塔吊的长臂静止不动,仿佛被施了定身术。搅拌机、挖掘机等大型器械散落在泥泞中,覆盖着灰尘和雨水干涸的痕迹,如同史前生物的化石。原本应该喧闹的施工场地,此刻被一种粘稠的寂静笼罩,只有风吹过脚手架空洞时发出的呜咽,像是亡魂的低语。
黄色的警戒线将C区12号楼与外界隔开,像一道无力的符咒,试图封锁住弥漫在此地的死亡与不祥。水泥地上,白色的粉笔人形轮廓触目惊心,旁边散落着碎裂的安全帽残片和一只沾满泥污的劳保鞋,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发生的惨剧。
死者张强,三十二岁,泥瓦工,从十三楼未设护栏的预留洞口坠落,当场死亡。一切迹象都指向一场令人痛心的安全生产事故——直到那辆负责转运遗体的警车,变成了第二个灵异现场。
黄明珠的越野车和林道人不知从哪儿叫来的出租车几乎同时抵达。黄明珠利落地下车,套上警用勘察服,表情一如既往的冷静,但步履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林道人则慢吞吞地钻出车门,依旧那身洗得发白的藏蓝道袍,他抬头望了望那高耸的、如同墓碑般的楼体,鼻翼微动。
“啧,怨气缠着灰土味,还混着一股……摔烂的瓜果腐朽后的甜腥。”他喃喃自语,精准地描绘出高空坠亡者特有的血腥气息,语气平淡得像在点评菜市场的水果。
黄明珠没理会他,径直走向现场负责人。了解基本情况后,她的目光投向了停在警戒线外的那辆依维柯警用转运车。车旁,司机老李和两名警员——老刘和小王,正神色不安地站着,尤其是年轻的小王,脸色煞白,眼神游离,双手不自觉地反复揉搓,仿佛想擦掉什么不存在的污秽。
“黄法医,”经验丰富的老刘迎上来,声音带着压抑后的沙哑,“我们按程序装车,拉链都拉严实了,发动机还没点着,就听见后面……‘咚’的一声闷响,像是……像是里面有人在用力蹬车厢板。”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在强忍着不适:“然后,就是那种……嗬嗬……的声音,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喘不上气,又拼命想说话……我们都听得真真的,就是从尸袋里发出来的!”
小王在一旁猛地点头,嘴唇哆嗦着补充:“对……对!就说了……两个字……‘佛……睁眼了……’他说‘佛睁眼了’!”
佛睁眼了!
这五个字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瞬间贯穿了黄明珠的神经。它与护城河女尸那句“水底有座黑佛”形成了残酷而清晰的链接,仿佛一个邪恶的仪式正在按部就班地进行,而此刻,仪式进入了新的阶段——那尊存在于诡异传言中的“黑佛”,似乎……苏醒了。
黄明珠与林道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深沉的凝重。
“打开车厢。”黄明珠命令道,声音斩钉截铁。
车厢后门缓缓开启,一股混杂着血腥、尘土、车内皮革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尸臭的复杂气味弥漫开来。黑色的运尸袋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拉链紧闭,但此刻在众人眼中,它却仿佛蕴含着随时会爆发的恐怖。
林道人第一个动作,他单手在车厢门槛上一撑,利落地跃入。黄明珠紧随其后,她戴上橡胶手套,打开了强光手电。
“在哪里出声的?”林道人蹲下身,目光如炬地盯着尸袋。
“就……就在头部,喉咙的位置……”小王在车外,指着尸袋的相应部位,声音发颤。
林道人没有丝毫犹豫,抓住拉链,“刺啦”一声将其拉开。张强那张因撞击而扭曲变形、凝固着惊恐表情的脸暴露在光线之下。他的眼睛圆睁着,瞳孔涣散,残留着生命最后一刻的骇然。
林道人伸出食指,并未接触皮肤,而是悬停在尸体眉心寸许位置,缓缓移动。他的指尖仿佛能感知到常人无法察觉的能量场。片刻,他眉头微蹙:“咒印也在,很淡,能量痕迹是新的,形成时间不超过两小时。”这意味着,下咒行为就发生在张强死亡后不久,甚至可能与他断气息息相关。
紧接着,他仔细检查尸体的口鼻,甚至凑近闻了闻(这个动作让车外的小王胃里一阵翻腾),又掰开尸体的眼皮看了看浑浊的眼球。
“尸体温度下降速率异常缓慢,局部肌肉僵直程度与死亡时间不完全匹配,”黄明珠在一旁冷静地记录着观察结果,既是说给自己听,也是说给林道人,“尤其是下颌和颈部肌肉群,处于一种异常的紧张状态,这或许与发声有关?”她在用科学的语言,尝试解读这超自然的现象。
“是咒力强行驱动了残存的生物电和肌肉纤维,”林道人头也不抬地解释,“但这咒印像个遥控器,需要能量激活和指令传输。”他的目光落在尸体紧紧握着的右拳上,“他手里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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